A. 红楼梦摘抄加赏析
一、
摘抄: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赏析:
1、先写眉眼,再由面部写到全身,转而又回写目光、气息,从细部、局部到全部,又回到细部,符合宝玉对黛玉的观察顺序。
2、以眼神为重点,侧重具体描写,从神态、行动和心理方面进行总体描写答1、不完全顺着宝玉的观感写,如“心较比干多一窍” ,则完全是作者的主观评价。
3、艺术源于自然而又应该高于自然,作者没有必要拘泥于宝玉的审美观照,这里略带一点作者的主观感受,正是恰到好处,便于对黛玉多愁善感的形象进行全面刻画,为下文故事情节的发展作铺垫。
二、
摘抄:
石上偈 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赏析:
诗中借顽石说自己不能匡世济时,被弃置世间,半生潦倒,一事无成,只好转而蓍书,把自己对现实的观察和感受;与成小说《红楼梦》。
所谓“无才”,貌似自惭,实则自负,是作者的愤激之言,是一种“缚将奇士作诗人”的感慨;以顽石为喻,表现自己不肯随同流俗的傲骨。
小说产生的清朝乾隆年间,正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后一个王朝由盛至衰的转折时期;封建主义的经济基础已经腐朽,新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已经萌芽,封建制度行将全面崩溃。
作者已在“太平盛世”的表象后,嗅到了封建阶级垂死的气息;他不满现实,而想“补天”,挽回本阶级的颓势,可是,他又看到封建制度的“天”已那么破残,根本无法修补了,所以有枉生世间的悲叹。
这也正是《红楼梦》中经常流露虚无悲观的宿命论思想的深刻的时代和阶级根源。
但是,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坚持了他所说的“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的现实主义创作原则。
这样,势必如恩格斯所说,“就不得不违反自己的阶级同情和政治偏见;他看到了他心爱的贵族们灭亡的必然性,从而把他拉描写成不配有更好命运的人。
三、
摘抄:
太虚幻境对联 假作真时真亦假, 无为有处有还无。
赏析:
书中第一回说,当年姑苏(现在苏州)城阊门外十里街仁清巷葫芦庙旁住着一位乡宦甄士隐。
此人摆脱名缰利索的员绊,在家里过着与世无争、逍遥自在的小康生活。
一日午睡,在梦中遇见一僧一道(即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有幸在他们手中见到那块顽石(通灵宝玉),又不知不觉地随着僧道到了“太虚幻境”,见到了石牌坊上这副对联。
佛教和道教是来历不同的两种宗教。
曹雪芹有意让和尚与道士同行,明显地带有调侃的意味,以增加小说的幽默感。
况且用了“太虚”、“茫茫”、“渺渺”字样,就明明告诉读者这是凭空虚拟的“假语村言”。
但是这种虚拟有它的根据,就是佛道两教都对社会人生抱着虚无否定的态度,认为世人对物质、精神生活的追求,以及由此导致的扰攘纷争,全是虚幻无意义的,只有清净无为,靠精神力量去寻求精神的解脱——成仙成佛,才是有意义的。
这副对联就反映了这种崇尚虚无的理论。
佛家的观点认为,世上万事万物,就其现象说似乎是真,是有;就其本质说是假,是无。
前者是世俗人的看法,所以称为“俗谛”;后者才是真理,所以称为“真话”。
这副对联就是本着这种唯心的理论来嘲笑世俗人的。
它隐含的意思是:社会上的人们慕富厌贫,为名为利,劳力劳心,强争苦夺,就是把假的误认为是真的,把真的反而当成了假的;把虚无误认为是实有,把实有反而当成虚无。
曹雪芹要批判否定他所厌恶的那个社会现实,不可能有更先进的理论,而佛道两家也是否定现实社会的,就自然成了曹雪芹现成的理论武器。
四、
摘抄:
中秋对月有怀 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 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
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赏析:
这首诗出现在第一回中。
甄士隐家隔壁的葫芦庙里寄居着一个贫困落魄的书生贾雨村。
此人相貌魁伟,气度不凡,很得甄士隐的赏识。
一日在甄家书房里,偶然瞥见甄家的丫鬃娇杏在院内掐花。
这个娇杏因家主人常提起贾雨村,就回头多看了他两眼,贾雨村便以为娇杏看中了自己。
五、
摘抄: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赏析:
《葬花吟》是曹雪芹创作的章回小说《红楼梦》女主人公林黛玉所吟诵的一首诗。
这首诗在风格上仿效初唐体的歌行体,名为咏花,实则写人。
全诗血泪怨怒凝聚,通过丰富而奇特的想象,暗淡而凄清的画面,浓烈而忧伤的情调,展现了黛玉多愁善感的性格、内心的矛盾与痛苦、细微而复杂的心理活动。
表达了其在生与死、爱与恨等复杂的斗争过程中所产生的一种对自身存在焦虑不安的体验和对生命迷茫的情感。
将花拟人,以花喻人,把花的命运与人的命运紧相联系,有力地控诉了那些摧残花的自然界和扼杀人的黑暗社会恶势力。
明写花,实写人,将人物的遭遇、命运、思想、感情融汇于景与物的描绘之中,创造出内涵丰富、形象鲜明生动的意境,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整首诗是林黛玉生命理念和人生价值的真实写照。
全诗抒情淋漓尽致,语言如泣如诉,声声悲音,字字血泪,满篇无一字不是发自肺腑、无一字不是血泪凝成,把林黛玉对身世的遭遇和感叹表现得入木三分。
资料参考来源:网络-红楼梦
B. 试用用悲剧理论解读《红楼梦》
谨献上旧文一篇:生是命死是运
华中吃饭大学 陈毓秀
一
你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车上想起小时候读林黛玉进贾府的情景,许是跌跌撞撞的车厢跟你当时躺在床上看到的灯光很像,一曳一曳地摇摇晃晃。你记得当时表姐在你面前津津乐道,用诗一般的语言回味红楼梦中人物的对白,咿咿呀呀的老旧留声机的唱片像陶红瓷器的光隙一闪而过,不间断的音符弹跳在你夹着一枚又一枚书页发黄的细密画里,丹凤眼的簪花仕女与你画着淡淡梅妆的表姐一一对应,就像贾宝玉遇见甄宝玉的梦境。
你记得你当时在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不得不听大病初愈的表姐给你絮叨。当然,如果现在还能有那个机会能为说着一口吴侬软语的表姐画眉,你不介意自己被无尽的论文不断埋葬。你当时隐隐记得你表姐毫无正经地跟你说,不要用考据癖的眼光来读红楼梦,那你看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无法被证伪的历史故事。要看,就要用精神病的视角来看待这本书,因为我们这个世界就是未得病的小红楼梦。你当时对此不感兴趣,也不想感兴趣,但你犯不着与被狐媚子魇了心的表姐争论,因为你的私房钱攥在她手心里。你记得你最后是与她闹成一团,在好人儿好人儿别挠我痒的嬉戏里平安度过一夜。
后来你重新回顾林黛玉进贾府的时候,才发现表姐其实说的一点不差。当时你在一个脸蛋像林黛玉,气质像王熙凤的学姐面前提起往事,你学姐嘻嘻地笑道,给你一个新的视角:与其说红楼梦隐喻的是一个王朝的覆灭,不如说是人永远都在身不由己,被雨打风吹去,这道理放诸四海而皆准。你学姐觉得刘心武的所谓秦学很会讲故事,但她可不认为红楼梦就是宫闺秽史便能讲清楚的。你现在坐在去医院的车上,想起她的话,无聊地翻阅着高中语文课本,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像贾母万事皆休的皱纹,拉开纠缠数千人命运的历史戏剧。你踞起脚在想,倘若你也被狐媚子魇了心,你会将红楼梦看成是什么?接受过正统中文系教育的你脑海里立刻浮想起教科书上的答案,这是一场悲剧。
这确乎是一场悲剧,但是,什么是悲剧?《水浒传》、《三国演义》彼此争斗的所谓英雄最终都雨打风吹去是悲剧吗?你想,事实上,这都只是闹剧。《红楼梦》、《西游记》才是真正的悲剧。鲁迅说所谓的悲剧,就是把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这未免过于肤浅。所谓的悲剧指的是由因果报应实现的正义或者说无可奈何的命运的必然性,与在必然性前给予人一定程度选择的自由意志之间的激烈冲突。人们在日常里所言说的悲剧弱化了悲剧的严肃性,好的事物被毁灭,可能是因为偶然,也可能是献给了某个重大的事业而被赋予意义,而不是被必然性的枷锁永无止境地循环下去最终一片虚无。什么是悲剧?好人被坏人打死了不是悲剧,这是理所当然,因为坏人将好人打死了而使自己完成了坏人这一社会角色,坏人在此种善恶冲突的关系里因而成为坏人。好人将好人打死了,才是悲剧,因为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对这个世界都毫无意义。悲剧的本质是在命运的必然性前人的选择,更深一步说人向着真善美的努力毫无意义,一如同闹剧的本质是在无所定规的世界里人沉溺于畏烦闷的选择毫无意义。
你突然想起你的学姐跟你口胡过:尼采在他的日神与酒神这两个譬喻里指出人生在痛苦与悲戚中相互徘徊,日神精神将这种状态遮掩起,使其呈现出美的外观,让人在世界的凄美之中安然栖息。而酒神冲动则把人生悲惨的现实真实地揭示出来,告诉我们现下所以为美的生活那摇摇欲坠的根基,使个体在痛苦与消亡中回归世界的本体,从而形成一个永劫回归。虚假表象的努力与揭露真实的努力永远的循环下去,曾经一次性消失的过去生活与现在纠缠不休,并无止境地延续下去。你知道这种偏叔本华式的尼采的解读是在说,倘若被我们所珍视的往事永无止境地重复发生,那么谁也无法承受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因此悲剧也好,闹剧也好,最终都会走向虚无。你发现悲剧的可悲之处在于,无论人怎样做出向善的努力,到最后都毫无意义,反而被价值的虚无所吞噬。《红楼梦》是悲剧,木石前盟也好,金玉良缘也罢,在大观园里诗意栖居的男孩女孩主人侍从到最后的结果都是“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毫无例外别无二致。就像《西游记》也是悲剧,当初富有生机的猴头,被岁月消磨得只剩下顺从与谦卑,原以为自己不会屈服于任何囚笼,最终却是从一个囚笼里自愿地选择另一个牢笼。更遑论真实的原型里,那个矢志不拔的大唐圣僧在文本里却是一个诺诺弱弱的滥好人,不被尊重也不值得尊重。都说《西游记》是中国人的童话,可这童话又太沉重太成人化太奸邪诡诈,仿佛圣棺里的木乃伊,一接触现实便烟消云散。与这两幕悲剧相比,《三国演义》、《金瓶梅》着实玩闹地可笑,而非可悲。一个是为了权欲军阀混战,视人命为草芥,一个是为了性欲浪子秋思,视女性为玩物。在喧嚣与骚动之中,闹剧也同样虚无,对世界来说毫无意义。二
同样是毫无意义,悲剧让人更加沉重,因为人是寻找意义的动物,“善”(good)如饮食呼吸一般重要。没有人想说自己毫无意义,这也正是作家急切留下自己作品的缘故。你记得宇文所安说过,代际相传的中国文人,存在一个时间性的承诺,优秀的作家借助于文本,可以获得不朽。立德、立功、立言,谓为三不朽。与作家借言语的文本获得不朽相似,有道德的人凭借道德的文本,有事功的人凭借事功的文本同样获得不朽。但是,争夺不朽的人太多了,不仅仅是中国人,但能流传下来的只是几个文本的只言片语,就像古雅典的智术师高尔吉亚、普罗塔哥拉智珠在握,可倘若不是依靠死敌柏拉图的记载,又如何能够流传下来?
你不知道林黛玉初进贾府的时候,有没有这种时间性的焦虑。与她今后长大成人时公认的尖酸刻薄不同,不幸丧母的林黛玉此时也不得不打起小意曲意逢迎,你读的时候就感觉前后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你眯着眼睛,在通往医院的车上忍不住地在想,这种性格上的变化或许正是因为在贾府居久了的漂泊感。贾府虽然是亲戚,但是对于一个父亲不久就死去的孤女来,毕竟还是异乡。漂泊感催生出焦虑,焦虑绵延着向死而生的凄婉。扭曲的心灵世界无法回归家园,到那曾经有父有母的故乡,就不得不在诗文中予以宣泄。某种意义上来说,林黛玉是大观园里的孩子们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存在对不朽的渴望的人,这是对安全感的希冀与向往。与“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宝钗、“维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之月,无可奈何之日”的宝玉等人不同,写就“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的黛玉是如此深刻地洞察到自己作为个体本质上的无根性。
对于一个接受了完整的中国古典诗词训练的人来说,在接受了古典诗词的技巧的同时,其实也接受了对不朽承诺的认同感。人类的历史越是久远,不朽的承诺也就越发引人入胜。这种承诺唤起的期望越大,引起的焦虑感也就越重,带来的困难也就越难克服,一代又一代人的层累让脱颖而出的难度一点点增大。与林黛玉的焦虑相似,近代文人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成为公共知识分子,成为革命者,就是尝试以革命者的身份一同书写立德立功立言的文本,从而争取不朽的可能,而不仅是在这个世界上依稀点缀的只零片语。老去的时间无法追回,光走过你迈出的身影,就再无踪迹。如果说人是向······而生存的动物,当一个人真正具有自觉意识的时候,或许首先是为了向死而生。制作《葬花吟》的黛玉在伤春悲秋的背后,隐含着对孤苦无依的死亡的背弃。
于是你想起亚里士多德《诗学》,此书原名的意思是“论诗的技艺”(Poietike Techne)。从希腊文的词源意义来说,“诗”有“创制”的含义。创制的技艺本来也包括制作实用物品。而“诗”的创制,则泛指一切艺术创作。意图不朽的诗人创造艺术形象,不同于实用事物,只存在于作品之中,而是无所不在。诗即艺术创造。艺术属于创制知识,它不同于理论知识、实践知识,是以塑造形象方式,再现特殊事物,从中显示普遍的活动、情感和意义。而诗学就是研究艺术即创制知识的学问。人们之所以研制诗歌,是为了从诗歌里追问真实的本质,因为诗歌与命运一般无常而又繁复,具有大恐怖。诗歌是文学最偏爱的嫡女,海德格尔解读柏拉图的时候,一再提醒我们留意,哲学家和诗人一样处于探询真理的路上,这些路在根本上又与语言相关,他在《通往语言的途中》说神从语言中走来,“走来的神”大势至,而预感者愈困顿,意味着预感者救赎的暗示越遥远。
照海德格尔这一思路,语言里走不出神的人,是无法从现实中呼唤出轻灵
与梦的。言辞不够有力,证明不了存在(existere),证明的是我们缺乏存在。基督教的旧观念认为,存在是本质的实现,是本质在实在界中真实的出现,因为在实现之前,本质原是一个可能性而已。当本质从可能性的层面进入实现的时候,它才真正地存在了。这本质就是神,就是基督耶稣,神的灵无法被感召,自然也就无法形成圣灵降临后的叙事。你记得荷尔德林的诗歌:“大多数情况下,诗人总是形长于历史时代的开端或终结。通过吟唱,一个民族离开了它的童年的天空,走进行动的生活,进入文化的国度,通过吟唱,它又回到它原初的生活。”你想起古代的诗人从星空下的万邦中走来,带着神的谕旨,独自走向不朽。诗人是圣灵感召的承载者,是借不朽(Immortal)而不朽(enring/live)之物,是作家中的作家。
你又想起了《诗经》里的话:“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出话不然,为犹不远。靡非管管,不实于亶,犹之未远,是用大谏。”这句话的意思是:“上帝昏乱背离常道,下民受苦多病辛劳。旁人有善言却不采纳,君王作决策而无依靠。无视圣贤刚愎自用,不念旧约是非混淆。你执政行事太没远见,所以我要用诗来劝告。”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当君王昏聩的行为扰乱了天地和谐,让上帝的生灵也无法降世,那么诗人就有义务让神从被你扭曲的真实里走出来。你觉得与西方一样,中国古人也认为诗人是神灵的承载体,《诗经》里有一个最好的词汇来形容他,那就是“尸”。
《诗经》中出现“尸”的文字符号,共有7篇,凡17见。这7篇是:《召南·采裁》、《小雅·祈父》、《小雅·楚茨》、《小雅·信南山》、《大雅·既醉》、《大雅·鬼臀》和《大雅·板》。 王国维的《宋元戏曲史》有言:“古之祭也必有尸。宗庙之尸,以子弟为之。至天地百神之祀,用尸与否,虽不可考,然《晋语》载:“晋祀夏郊,以董伯为尸。”则非宗庙之祀,固亦用之。《楚辞》之灵,殆以巫而兼尸之用者也。其词谓巫曰灵,谓神亦曰灵;盖群巫之中,必有象神之衣服形貌动作者,而视为神之所冯依;故谓之曰灵,或谓之灵保。《东君》曰:“思灵保兮贤姱。”王逸《章句》:“训灵为神,训保为安。”“尸”在《楚辞》里谓之“灵”,先秦祭祀之时,会有人作为“尸”象征着历代帝王天下神鬼祖宗先贤,享受着凡人们的祭品,下达神旨,上传民意,自颛顼绝天地通以来,起着沟通人神意志的中介作用。先王先君既借着“尸”之口,做出指正不肖子孙,还原真实的训诫,又发出祝福,其善言也,为天下而嘉告。“尸”本是无人格的抽象,但在祭祀中圣灵降身,作神道而教之,你称为素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人同样是命运无人格的抽象,他不是为自己说话,他是替神说话,神的灵/道/逻各斯从他口中宣泄,事就这样成了。他是作家中的作家,是三不朽之一的支配者与创造者。作家是命运的书写者,而诗歌是文学的嫡女,受其偏爱,更是成为神的代言人。所谓的《诗经》,其实是《尸经》,是《祝祷歌》,是《葬魂曲》。诗人将现实与祭礼并同,以赋比兴的方式,凭素王之身,将现实中的无数隐喻用语言将神说出来。那“走来的神”从身体里出来,事就这样成了。
三
你记得在传统的西方文学里,披着面纱的真实,是文学的象征。亚里士多德在他的《诗学》里,优雅地口胡道,世界上一切文学都不过是对现实的描摹(mimesis),而现实不过是对真理的描摹。记得厄尔·迈纳说过,就算是处处与柏拉图争锋相对的亚里士多德,也必须为自己的诗学理论在传统中找到一个伟大的思想后盾,于是为了完成他的诗学,他不得不沿用柏拉图的模仿概念,这表明他与老师对抗的终结。由是观之,我们手上的作品,被新批评文学称作文本的事物,是作家借可有可无的语言,对命运必然性所做的隐喻。成文的作品与他表达的意义之间总存在一道壕沟,一个距离,仿佛淑女的衣裳,为想象勾勒出身段体态,却遮蔽了姣好肉体。因此同一个语句,同一段话,同一个隐喻,既向我们显示,又为我们遮蔽,既告诉我们真理,又诉诸我们谎言。
但这跳跃而又暴躁的思维如果继续想下去,是否又会惊而恍觉,作家只是命运的书写者,而非自然正当的代言人,因为命运显而易见而又渺不可闻,文学是现实的一个隐喻,现实又是真理的一个隐喻,隐喻意义多变,又不能论证别的隐喻。“诸位可否记得斯瓦姆默丹的话: ‘我借解剖跳蚤,向你证明神的存在。’ ”马克思·韦伯在《以学术为业》的演讲里引用荷兰博物学家的名言艳羡与追忆那个理性与信仰合作无间,理性提供它所能提供的部分,而信仰提供其余一切的年代。然而你解剖开跳蚤,见到的只是你眼中的上帝,不是我眼中的上帝。至于谁能得救,谁也不知道。文本一旦敞开,作家就已经死去,对文本所承载的现象,只能在圣棺里与其他读者享有一样而不会更多的解释权。
诗人自命是神的代言人,可这神,说到底其实是他一个人的上帝,他创制的诗歌,说到底是为自己写一个人的《圣经》。就像尼采说上帝死了以后,马克思·韦伯在《以学术为业》接下来的演讲里黯然提到,这是一个上帝被乌云遮蔽,从此众神与众神相争的年代。我们能够感知的现实只有一个,在现实里发生的事实不增不减不垢不净也只有一个,但是对这唯一的事实的解读却有无数个。你可以模仿加尔文说:道在我们心中,却开出无数个神,但是谁能得救,谁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上帝选中的人肯定能得救。在祭礼里,圣灵有没有降临到“尸”的身上,还是只是一个命运的抽象,谁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圣灵会降在被他选中的“尸”上,就像上帝会救赎他选中的诗人。这样猜疑的后果是,所有人都自信自己是上帝的选中者,不自信的人肯定不是上帝的选中者,因为被选中的人是完美的,是可以不朽的。
无数作家在描摹命运的文本里构建一套叙事秩序,进而寻觅自己诗学的正,现实中无法得到,我就用笔为你写下来,代替上帝完成因果报应。所谓的诗学的正义,按照王德威的观点,指的是叙事序列中一种想象的部署,当这一文学部署与想当然尔的“正义”携手并肩时,作者及读者的意愿便得以在纸上实现。所谓叙事秩序,指的是一种修辞的形塑,这一修辞形塑使叙事行为显得合情合理,从而也透视出社会和意识形态的话语的秩序。诗学的正义与叙事秩序在文学“再现的律令”与“律令的再现”的辩证关系里,均为核心要素。诗学的正义与公众的正义不同,在于这是作家的臆想而非现实。林黛玉仅仅在叩问死亡,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个视野去追问诗学的正义。然而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创造了不朽著作的本意其实就是在追问人类秩序在腐朽之后,心灵世界可否有出路。表面上看,曹雪芹所创造的世界与我们日常所能想象的正义毫无瓜葛,但是大观园与贾府其他地区的对比,本身就是在毁灭旧信经,曹雪芹创造的是一个非正义的正义,是一个不选择的选择。然而在追问向死而生的路上,就像耶稣基督在旷野中的呼喊,曹雪芹充满了迷茫,他只是自己文本当中的上帝,并不是现实的上帝,因此后事终难继。所以红楼梦中道绝,你觉得其实曹雪芹所面临的尴尬处境极其相似。不论是风月宝鉴照耀下的太虚幻境,还是贾宝玉在梦境中所对应的甄宝玉,一个富有生机的个体被权力所束缚最终无法承受现实的重担,訇然倒塌。你眼前闪过林黛玉进贾府时的种种映象,再确定不过这是一个悲剧,故事的两位主人公在此第一次登场,迎接他们今后不得不面对的宿命。人的自由意志与无可避免的宿命的抗争我们称之为悲剧,你之所以会对林黛玉进贾府这一段落念念不忘,就是从此开始悲剧的主人公们开始源源不断地登场面对悲剧,生命在此之中变得毫无意义。许多人不喜欢薛宝钗,不喜欢袭人,乃至有一连串的不喜欢,可是又有谁意识到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多少选择的自由可言,每一个人都是被必然性的车轮碾压而过去。你想起许多人抱怨高鹗对红楼的续文是点金成铁,狗尾续貂,然而你觉得其实很多人是在悲剧的感伤下对高鹗的迁怒。高鹗本其实忠实地反映出曹雪芹心底最深处的绝望,如果换成只懂得大团圆的人接手反而更加让人难以忍受。很多时候,命运永远无法躲避,如果说人间的喜剧是将无意义的事情撕破给人看,那么历史的喜剧便是将无意义的实现给人看。悲剧给人悲壮,而喜剧则只有荒诞可言。痛苦将门槛变成石头,避无可避。生是命死是运,人被抛到这个世界上避无可避,不论是选择抗争的悲壮还是顺从的荒诞,最终来都毫无意义。“但你一定要活着。”
你在通往医院的车上想起小时候读林黛玉进贾府的情景,跌跌撞撞的车厢跟你当时躺在床上看到的灯光很像,一曳一曳地摇摇晃晃。你还记得当时大病初愈的表姐在你面前津津乐道,用诗一般的语言回味红楼梦中人物的对白,咿咿呀呀的老旧留声机的唱片像陶红瓷器的光隙一闪而过,不间断的音符弹跳在你夹着一枚又一枚书页发黄的细密画里,丹凤眼的簪花仕女与你画着淡淡梅妆的表姐一一对应,就像贾宝玉遇见甄宝玉的梦境。你想起陈毓秀的那句话:“人们所历之遇沉淀为记忆,等待迟早那天被唤醒,走出身体。”
编辑于 2014-02-08 9 条评论
John Wei,哑铃般的笑声
王一棉、喵Psyche、韩小同 赞同
楼上@陈芝 讲了很多,但似乎不得要领。笔者根据牟宗三的说法,讲讲悲剧。
严格说来,只有西方有成熟的悲剧理论,中国并没有作为一门学科体系的悲剧理论。我们看到金圣叹等古人只是喜欢做评点;而西方的悲剧理论是一套成熟的概念体系,一般是在文学理论里讲,比较系统。
悲剧最早可追溯到古希腊的悲剧。古希腊悲剧大都为命运的悲剧,如俄狄浦斯杀父娶母,展现人与命运的终极对立。笔者认为,这是一种最高级的悲剧,因为从根本上说,人类的所有悲剧都是命运的悲剧。我们在这种悲剧中能体悟人生之庄严性。西方在近代以来的悲剧多为性格的悲剧,比如哈姆雷特、浮士德的悲剧,整部作品围绕一种特异性格展开矛盾冲突。其实我们从诗人本身就能看出这种悲剧性,诗人崇尚人性本真,所以常常为俗世所不容,结局往往十分悲惨。这里需要指出,悲剧并不一定意味着悲惨,因为悲惨是主观的感受,而悲剧是客观的必然性。性格的悲剧就是性格的客观必然性,像哈姆雷特这种性格之人,活在某个现实的社会中,必定走向毁灭。莱布尼茨说,一个本体概念一经形成,则所有可能的谓词皆已含在里面了。哈姆雷特这个主词,它的谓词就是灭亡。
下面引用牟宗三的原话:
什么叫发自人性的悲剧?念西方文学的朋友可以知道。就是歌德所说的性格的悲剧。这种悲剧不论尧舜时代、桀纣时代、君主时代、民主时代,甚至所谓天国来临的时代,都是要有的。除非人人都能变成一个神,不再是一个有限的存在(Human being),否则这种悲剧便是永远不能免的。人性的悲剧不能免,命运的悲剧也不能免。什么是命运的悲剧呢?就如某些希腊的悲剧。一切都不是自己可以控制得着的,都是命运安排好的。譬如杀其父娶其母,实是人情所不能堪的事,谁愿意这样做?俄狄浦斯的命运注定他必须这样做,他便在注定中做了,这便是命运的悲剧。歌德的浮士德是性格的悲剧不是命运的悲剧,红楼梦的也是性格的悲剧,虽然在红楼梦第一回中是把这个悲剧安排在一个命运中的。
@陈芝 又说《水浒传》不是悲剧,也许是因为你并没有看出其中的悲剧性。照牟宗三讲法,整个水浒境界怎么不是悲剧呢?水浒中的人物多为不受任何社会、任何组织约束的真性情的汉子,但梁山就是个组织和社会呀,这就是悲剧性所在。招安不过是这个悲剧得以实现的手段罢了,实际上揭示的是——拥有”当下即是“境界之人必为社会、组织所不容——这一人性悲剧。
笔者的观点大多来自牟宗三《水浒世界》、《汉宋知识分子之规格与现时代知识分子立身处世之道》两篇文章,仅供参考。
C. 红楼梦的文学价值是什么
讲《红楼梦》的主题思想,我觉得首先应搞清楚一个,就是什么叫主题思想。那么探讨一部作品的主题思想呢,我觉得大概是有这么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呢,就是说这部作品这部小说,它写了什么内容。第二个层次,就是说作家写这部书的时候,他的创作动机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写这个书?那么第三个层次,后来的人对这部书是怎么样看的,大概比较麻烦的就是最后一步。因为鲁迅先生讲过这样一段话,可能大家知道,就是讲到《红楼梦》的时候,他就说,说《红楼梦》的名义就是很多,因为读者的眼光不一样,所以就认为《红楼梦》的思想呢,也有冲突。比如说“经学家看见义,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的是排满,流言家看的是宫闱秘事”。实际上一部作品的主题思想,由于读者的思想感情和他的立场角度不一样,那么就会有不同的看法,所以我觉得看《红楼梦》也是这样,首先我们就说还是应该肯定《红楼梦》是有主体思想的。大概最早的没有《红楼梦》的主题思想,当时没有这样一个概念,就是认为《红楼梦》它写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写呢?是谁呢?就是脂砚斋,这个大家都知道,当然脂砚斋是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看法不一样。
那么当时脂砚斋他讲到说《红楼梦》描写的什么呢,大家可以看到《红楼梦》的第一回脂砚斋有个批,这个批语是写在第一回,写了一个 “绛珠仙草,神瑛侍者”的故事。那么写了以后,脂砚斋这儿有个批,他就说作者是要借这个故事来写他心里面的积郁,积郁就是悲愁和苦闷。那么曹雪芹通过《红楼梦》要把他自己心里边的悲痛的一些事情讲出来。这是比较早的,那么下来就是评点派,评点派代表人物是两个,一个大家也看到的就是所谓的护花主人,就是王希廉。那么王希廉他在评批里边有这么一句话,意思是说曹雪芹为什么要写《红楼梦》,就是感叹家世的盛衰。这是评点派的代表人物之一。还有一个叫做张新之,就是太平闲人,那么他认为《红楼梦》的主题思想是讽刺家庭教育的失败。那么后来就是索隐派,索隐派它重要的兴趣是考察《红楼梦》它的本质是什么,这个大家也知道,最流行的一个就是认为《红楼梦》里边写的是顺治皇帝和董小宛的故事,顺治皇帝就是贾宝玉,董小宛就是林黛玉,写他们两个的故事。这是说他写这样一个故事,索隐派里头其实最有代表性的呢,那么就是蔡元培先生,蔡元培认为《红楼梦》是政治小说,那么就说里头写的女子就是汉人,男子就是满人。所以他认为《红楼梦》主要是要批判满清王朝的,那么下来就是考证派,考证派认为《红楼梦》就是曹雪芹的自传,写他自己的家世的,当然解放以后,那么又有一些新的一些意见。
《红楼梦》大家是非常喜欢的,很有兴趣了,其实关于《红楼梦》的研究,刚才张先生所叙述的那个情况,这之间这几种流派,事实上是一直贯穿下来的。但是有一些是并行的,但是有一些呢,它是有所侧重的,比如说1921年胡适发表了《〈红楼梦〉考证》以后,那么好像考证派比较的占上风,为主体,为主线。但是其实这个时候的小说的评点派和索隐派都还存在的,所以它这几种是互相交错在一起的,而这里面每一派的里面其实情况也不一样的。我们常常讲,比如考证派吧,往往说是胡适先生是开山者,而且往往也把俞平伯先生提到这里面来,但是事实上呢,现在有人就指出,胡适的《红楼梦》考证和余平伯的《〈红楼梦〉考证》是不一样的,胡适先生对于《红楼梦》的考证,他更着重于史学的,就是说把《红楼梦》的作者,《红楼梦》的版本,放在一定的历史时期里面去考证,通过历史,通过史料来对它进行考证,当然这方面胡先生取得很大的成就了,而俞平伯先生的《〈红楼梦〉辩》或者《〈红楼梦〉研究》这个著作为代表的。他的考证呢,更着重于对于《红楼梦》作品本身,所以有人称做这是文学的考证,那么文学的考证呢,事实上跟后来兴起的小说批评,其实它这里边有很多是相融的,文学的考证和小说的批评它是相融的,所以这里边的关系很有意思的,仔细来分辨的话,有很多值得思考的。
《红楼梦》之所以形成为一门学问、专学,并不仅仅它有谜,首先是《红楼梦》本身所具备的文学艺术魅力,吸引了大家,大家关心《红楼梦》了,才去关心它的谜。像我无名无姓,大家不知道,我失踪了、死了、活了,大家不会关心。因为《红楼梦》有这个魅力吸引着大家,所以说大家才要去关心《红楼梦》,也关心《红楼梦》的谜。那么考证越多,发现的史料越多,那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就越多,出现许许多多的矛盾的地方。曹雪芹活了四十岁也罢,活了五十岁也罢,咱们知道他的都只是些零零星星、点点滴滴的东西。所以好多是解不开的谜,《红楼梦》又是一部未完的作品,它也有许多解不开的谜,正因为它有魅力,大家要去解这个谜,越解谜越多,越有吸引力。第二个就是说许许多多的大学者,都加入红学研究队伍中来,不是说能搞《红楼梦》就能成为大学者,而是他本身有深厚的文学功底、文学修养,他才有《红楼梦》的研究。历史上熟悉的人物像蔡元培先生,胡适之先生、俞平伯先生,到后来的周汝昌先生,冯其庸先生,李希凡先生等等,甚至于说咱们政治领袖的参与,更把这个红学热潮给掀起来,这个形成一个什么呢,更重要的是一个群众基础,就是说有许许多多《红楼梦》爱好者在,爱好《红楼梦》不是别人能煽呼起来的,我在这儿推销一个产品,我做什么广告,而是《红楼梦》本身具备这样的魅力,为广大的读者所认同,所喜好,所以说红学的形成不是单方面的,原因也不是单一的。
那么索隐派它作为另一个历史流派,怎么说呢,概念是怎么说的,索隐就是因为第一,《红楼梦》有许多谜,曹雪芹有许多谜,《红楼梦》有这么大的艺术魅力,那么有许多人,就是说作者在前面有一个误导就是说“将真事隐去,用假语村言,敷衍出一段故事来,这种情况下,有好多人,就要去索隐《红楼梦》背后隐去的真事到底是什么,然后就出现了种种说法。
最早可能是乾隆54年出现了“张侯家世说”,就是周春在《阅〈红楼梦〉随笔》里边提出来的,张侯大家比较熟悉,就是看过金庸的小说《鹿鼎记》里边的有一个张勇,历史上实有其人,当时在平“三藩”之乱的时候,他立过战功。那么往后,实际上最早前面还有一个是纳兰明珠家世说,纳兰明珠大家看二月河的小说也都知道,就写了他的家史,有的时候是明珠,有的时候是他的儿子纳兰性德。那么还有一说,前一段《宰相刘罗锅》放得很火,说是和珅家世说,等等,实际上说它隐去的真事,也就是《红楼梦》的主题是什么。
所以说,它索解背后隐去的真事,恰恰是中国人传统的习惯上文史不分的概念所造成的,就是说小说起源于什么,起源于什么时代,现在学术界是有争论的,像张老师、段老师他们专门搞小说史,都知道这个,有的说起源于史,有的说起源于神话等等,有说是起源于先秦散文。但是呢,看看那个都是翔实的,它真正成熟是从唐传奇开始,小说开始成熟起来的。但是呢,中国古代也就是说把小说叫做野史,就是说它是补正史之不足,所以文史不分家的观念,造成了中国人一种观念,就是说小说是来源于历史,它是写了一段真实的历史,而不是文人在那儿编造的故事,当然编造故事有的是虚空架构,有的是按照生活的真实,来艺术地升华,来写成的小说,那么就形成了这一流派。
还有一个咱们传统的汉人解经,就是分为古今两大学派,就是今文学家和古文学家。古文学家是依据版本,依据事实来考证这个书的真伪,这一段文字的是非真假,那么今文学家的,当时新文学家都是一帮“中央委员”一级的政治家,他要求的是文艺为政治服务,他所以解诗经的时候,就枉加阐释,那么这种传统继承下来到宋代这个时候,王安石他们搞变革的时候呢,解经的时候,都是随意而为。我怎么阐释这个,甚至我可以说,一直发展到咱们建国以后,1949年以后,对《红楼梦》的阐释都有他们共同的性质,就是说我随意而解《红楼梦》。文学艺术研究创作,要为政治服务,为工农兵服务,有这样的要求,那么阐释必然是歪的。那么实际上说到考证派,考证派推翻了索隐派的妄言,他注重事实,他从古文学家那儿流变来的,可是当胡适这一派,就是新红学派,把曹家和《红楼梦》里面的甄贾两府等同起来的时候,他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只不过是说蔡元培他们这一派,索隐的是明珠家世,什么康熙朝的政治小说等等,他索隐的是曹雪芹的家世,根本的区别在于混同了文学与生活的界限,混同了文学与历史的界限,《红楼梦》就是一部小说。
关于王国维的哲学思想我研究的不太多,他写过一篇就叫做《〈红楼梦〉评论》。那么这一篇文章呢,在当时还是比较重要的,因为他是不同于评点派、索隐派的观点的。我接着刚才孙玉明先生说的,索隐派里边有一种意见,就是认为《红楼梦》里边写的就是明珠家世说。写的就是纳兰性德,纳兰性德在清朝是个有名的词人,那个词写得相当好,那么王国维先生我觉得他的这个观念很重要。他就说《红楼梦》里面写的一些内容,特别是一些诗词的一些思想色彩,那么和纳兰性德。他很年轻的时候,他妻子就去世了,去世以后他写了一系列的词,来悼念他的妻子,有名的像《金缕曲》。那么王国维先生他就认为,《红楼梦》里边的一些感情色彩和纳兰性德的词是一样的,就是相通的。但是他认为《红楼梦》里面所写的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绝对不是纳兰性德和他妻子的那种感情。所以他认为《红楼梦》是中国的一大悲剧,是悲剧里边的悲剧。我觉得《红楼梦》我写的是什么?《红楼梦》写的人生的悲剧、爱情的悲剧、家庭的悲剧,也是社会的悲剧。大概这样一个观点就是今天我们有这样一种意见,这个观点大概最早的可能来自于王国维先生的那个意见,因为王国维先生他是一个文字学家,他是一个古典文献学家,同时他也是一个文艺批评家,所以,他的眼光我觉得比索隐派的那些蔡元培先生,沈瓶庵这些,比他们要高得多。
王国维先生《<红楼梦>评论》这部书很薄,它这书最早写成的时候,1904年,因为他这个书的问世的时间,那比索隐派的那两部代表作品,就是蔡元培和王梦阮比他们那个要早十几年。所以中国的《红楼梦》研究有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就是像王国维这样有理论的有系统的这种评论,应该说是在中国学术史上很有价值的这种评论,给冲淡了。大家所喜欢的、大家所关心的就是贾宝玉到底是谁,贾宝玉是不是顺治皇帝,林黛玉是不是就是董鄂妃。
大概像蔡元培先生他那个《石头记索隐》大概是1917年的时候,其实他比王国维那个已经晚了很多了。但是他这个一出来以后,就把王国维先生非常重要的这部著作就给冲淡了。那么你谈到王国维的这部著作我觉得在中国,它不光是红学史上的一部有标志性的一部理论著作,而且在中国学术史上也是站得住脚的,也是很了不起的。那么就研究《红楼梦》而言呢,他是第一个是有系统地来研究《红楼梦》的学问的。整个《红楼梦》已成为一个学问,它的理论价值得到阐释,这个王国维是功不可没的。另外他也是第一个用西方的理论来研究《红楼梦》的,他引用的是德国的哲学家叔本华他们的这种哲学观点用来研究中国的《红楼梦》,宿命的、悲观的。这是很了不起吧,我们现在要引进西方的理论技术,那王国维那个时候就已经引进得非常成功了,已经拿来了。
所以这个著作在《红楼梦》研究当中是功不可没的,那么它里面所讲的问题我的看法它是一个美学角度的评论文章,它虽然讲人生,说《红楼梦》写的就是人生的这种,人生有欲望,欲望不能得到满足就永远是痛苦的,这是他的观点。人就像钟摆,钟的摆是一样的,摆过来摆过去的话,都是在痛苦欲望之间,不会超出这个。所以他认为他用这个观点解释《红楼梦》,就比如像贾宝玉看到他的未来就是贾雨村贾政第二,他不愿意再走这样同样的路。
贾宝玉越是有欲望,他希望过那样的生活,他希望得到像林黛玉那样的爱情,那么这些又是不能够实现的,所以他就永远在痛苦当中,所以他最后讲到了,贾宝玉最后怎么办呢?出家是一种解脱,人生是永远不能摆脱痛苦的,因为你人生老是有欲望,欲望是不能得到满足的,所以就是永远是痛苦的。那么怎么才能够解脱呢?就像贾宝玉那样,这是他特定的想法。但是我觉得《红楼梦》评论的价值不在于这儿,在于《红楼梦》的美学的批评,美学的鉴赏。他提出来就是中国两部悲剧作品之,一个是《桃花扇》,孔尚任的长篇传奇;另一个就是《红楼梦》,而且他说《红楼梦》是悲剧中的悲剧。这样引进悲剧的理论来研究《红楼梦》,王国维是首功,地位是很高的。
对于王国维先生这边,首创之功不可没,我承认。但是我觉得现在红学界对这篇文章评价非常高,他当时之所以没有引起反响,后继无人的原因:第一是当时咱们的留学生太少,了解欧美的人还太少,那么它引不起反响;第二是他这个文章现在仔细读一读,给我们现在研究界基于用欧美的方法,弗洛伊德、尼采的理论来肢解文学作品是一个道理,只不过王国维先生是一个大学者,他驾驭起来游刃有余。就说让你读着非常什么,他纯粹用叔本华的理论来解释人生可以,来解释《红楼梦》不可以,《红楼梦》虽然写的是一部人生的悲剧,但《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那种思想和叔本华是不一样的,叔本华所谓是人生是痛苦的,痛苦来自于欲望。这样解释人生,我觉得有时候行得通,可是《红楼梦》表现的不是这样,《红楼梦》表现的人生是美好的,但人生是美中不足的。人生许许多多的美的东西被毁灭,它又无可奈何,无法挽回这样的一首悲歌。我是这样想的,所谓的是人间倒有许多乐事,只不过是美中不足,好事多磨。这是当时那个石头动了凡心要下凡的时候说的那一番话,在曲子里面也唱到了“叹人生美中不足今方信”,有的版本是“叹人间”,实际上还是一个道理。
通过《红楼梦》的描写,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痛苦烦恼,有许多欢乐欢笑和幸福,大观园里面的描写,许多情节的描写,令人羡慕、令人向往,令人忘忧,忘却痛苦的,可是这些东西恰恰被毁灭了。这由此以人为本、以人为出发点,由此观照到整个自然宇宙。为什么花开了它要凋谢,为什么人年轻的时候那么漂亮她要老,为什么人有生还有死,为什么还有四季的变化,等等东西。他在探索自然,所以它通过黛玉之口对天发出问苍天这样的话。他是一种无可奈何,所以无可奈何花落去,无可奈何人死去,人老去,无可奈何世界的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毁灭了。真善美,是他所赞美的,假丑恶是他所谴责的,他在挽留世界的一切,他在哀叹世界的一切。包括贾宝玉的心劳力竭、无可挽回,无可奈何。当然最后论主题思想,从《红楼梦》产生以来,甚至每一部小说,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流传到今天我们在座的甚至我跟我两位老师,可能都有不同的看法。刚才张老师已经谈到了说《红楼梦》是一部人生的悲剧,我也承认,但是我们关于人生的涵盖的那个内涵又不一样,那么我只是说说我自己的看法来。
张俊:我觉得是这样的,从王国维《红楼梦》评论的观点来看,可能有它的缺陷。但是我觉得我们首先要肯定它首创之功。因为他是研究《红楼梦》里边,段启明先生讲的那个,是第一个把西方的美学观点,引用来评价《红楼梦》的,这一点是应该对它肯定的。至于说它这个里边有些观点,那么今天我们可能不认同,到了今天可能有一些并不见得同意,这是很自然的,到了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咱们改革开放以后,那么引进一些西方的一些观念,我们研究《红楼梦》。实际就是说在当时的时候,西方有一些文章写得还是很好的,我们看不着。在1975年的时候,有一个美国的一个汉学家,《红楼梦》研究家余英时先生,他写了一篇论文,就是《〈红楼梦〉里面的两个世界》,这一篇论文在当时反响很大。他讲的《红楼梦》的两个世界是什么,一个是大观园里面,一个是大观园外。大观园里就是“情”的世界,就是感情的世界,大观园外就是“礼”的世界,礼教统治的世界。
段启明:这“两个世界”我有点想法,我觉得,我等着孙玉明来批评我呢。我觉得这个大观园是不是能够跟外边的社会分开,它是另一个世界,这个值得研究。余英时先生这个讲法是影响非常之大的,在海内外影响都很大的。因为鲁迅先生曾经讲过一句话,“悲凉之雾遍被华林,然呼吸而领受之者,独宝玉而已”。那么它所说的这个“悲凉之雾遍被华林”,这个“华林”是包括了大观园的,而且从贾宝玉的生活来看,贾宝玉主要生活的是大观园嘛,不是说他跑外面去了,受了种种的挫折或者怎么样,那么他对于人生的感触,他对于人生痛苦的深切的体验,就是在大观园生活所获得的。所以大观园并不是什么理想的地方,更不是说超脱了现实的一个什么理想的地方,它跟《牡丹亭》里边那个梦里面的那个东西,它不是一回事,它是实实在在地写了这么一个生活的环境。而贾宝玉所蒙受的种种人生的这种苦难,对于人生的这种感触,就是在大观园当中生活所得到的,所以它跟外面呢,是有一个围墙,但是就是说这“两个世界”是从什么意义上来讲这两个世界,如果说是把外面的大观园外面的当作是一个现实的充满矛盾、充满痛苦的社会,而大观园里面是一种理想的、是一种欢乐的,那我觉得不太符合这个事实。大观园里面的血泪,它真正感染了贾宝玉,所以贾宝玉对于人生最后采取那么决绝的态度,就按现在的120回本子来看吧,它也是毫无反顾地走了,更不用说,到底是曹雪芹的原著最后是“悬崖撒手”,只落了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那他对于这个生活简直是彻底地否定了。所以大观园没有使他得到什么,大观园墙里像墙外一样使他失意。
余英时把《红楼梦》硬性地划为两个世界,恰恰是没有考察一下中国小说或者戏剧发展的历史。在中国古代封建时代,男女之间的恋情要有一个特定的场所,有的是作家的虚构,有的是来自于现实生活。几个地方,梦里边,代表作《牡丹亭》;妓院里边,从《霍小玉传》、《李娃传》一直到后来的《杜十娘》的故事。再一个在后花园,才子佳人后花园,还有一个,一层关系就是表兄妹,在那个时代,男女到了一定的年龄,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像贾宝玉那样,在内闱厮混,作者要回避年龄,让这些人做许多大事,说出许多大人才能说得出来的人生哲理的话。甚至可以推荐王熙凤这样的一个人去协理宁国府,那么贾宝玉的年龄会太小吗,这时候就淡化它,写成了大人,但要让他在内闱厮混,有跟一帮女孩子在一块儿的条件的时候,就要把他的年龄给缩小。那么大观园实际上也就相当于在《红楼梦》以前的后花园、寺庙、妓院或者梦里边,它给《红楼梦》里边的男女主人公爱情的发生,提供了一个可信的场所。青石板上长不出树苗来,它先给你提供一片沃土,然后再培植这一棵爱情的苗子。那么大观园呢,实际上就是这么一个地方,而前面我也谈到了,《红楼梦》的主题是什么?我认为是人生的悲剧,是人生、人世间、自然界中一切美好事物被毁灭的悲剧,它通过薛蟠打死人,让宝钗进了北京,通过林黛玉丧母,也把她弄到京,全集中到贾府这个大舞台以后呢,男女主人公所谓的这一干风流冤家就能聚到一块儿来,才演出这一台戏,最后通过元妃省亲搭了一个更大的非常漂亮的一个大舞台,让这些男男女女、少男少女们在这儿来演出这一出人生悲剧。那么大观园很美好,里边的生活非常美的,充满了欢声笑语,但里边也不是没有矛盾的,里边的矛盾很多,到抄检大观园,可以说是一个信号,是第一缕秋风吹来的时候,剩下的就是百花凋谢,万木凋零。那么它前边竭力渲染大观园的美好,渲染人生的美好,恰恰是美好事物渲染到极点的时候,被毁灭的时候,这个时候才让人叹息,比如你走到路上看到一棵野草的时候,你踩它一脚就不会介意,当你看到一朵漂亮的小花的时候,你可能会珍惜它、爱惜它。当你养一盆非常名贵的鲜花的时候,你也会爱惜它,当它一旦没养好,它死去的时候,你这种悲痛才是由衷的。所以说我觉得呢,余英时先生划分这两个世界,是无道理的,他恰恰是搭起一个美好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的一切美好的事物,男女主人公被毁灭,青春的包括爱情的,人生的一切东西被毁灭,大观园里边并不是脱离现实的,两个世界的划分,我觉得是太绝对的。
段启明:我肯定一点就是说,把中西文学进行比较这种研究道路是绝对可走的,绝不荒唐,绝不是荒唐的。因为运用西方的理论,甚至和西方的文学加以比较,这种研究本来是从王国维以后就有这样一个传统的,我们只是在60年代前后,那个时候不开放,那种情况下,固步自封,那个时候出现了,那是一个逆流。所以说吸收西方的观点,跟西方的文学进行比较,这个就是一个很正常的一个研究方面。我刚才说,王国维1904年写《〈红楼梦〉评论》,到1920年,我记得有两篇文章,其中特别是有吴宓先生,学衡派的吴宓先生,吴宓先生写过一篇《〈红楼梦〉新读》。这篇文章是1920年写的,那完全是一个跟西方文学的一个比较的研究,这个时候已经是很正常了,而且我们看那一代的学者,没有像我们现在这样子的,外语也不行,说到西方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王国维、陈寅恪这一代学者你去数吧,都是学贯中西的。钱钟书先生等等,至少会一门外语,这才是真正的学者,而且是留过洋的,但我们这一代客观是这么走过来的,我们没有留洋,我们到农村劳动了,只能是用“土八路”的方法,所以也不怪我们,所以这也是我们学术传统上的一个断裂,我还没说完呢,你让我再说两句,你老是脸背过去,我也没法跟你交流。
学习西方的东西的话,跟西方的作品进行比较,是绝对应该进行的,可能有些有的时候它做的不太符合规范,就是说比较文学不是比较的文学,也不是文学的比较,那比较文学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比较文学的内涵,比较文学的方法,这些东西,就是现在我们要力求做得规范,它是有一个方法在里面,不是拿过来什么就可以的。
孙玉明:谈到比较文学这一块儿,我还是有一种感觉,我们收到大量的来稿当中,根本没有理解比较文学这个概念,它应该如何运作,就是非常机械化地比较。比如说比较贾宝玉《红楼梦》与《源氏物语》,那么贾宝玉有几个女孩,光源氏有几个女孩,贾宝玉如何疼爱女孩,光源氏如何疼爱女孩,不是这样比较法。如果说能深入到两国文化的同异中去,比如说《源氏物语》产生的那个特定的时代,日本那边的历史文化是一种什么状况,那么《红楼梦》产生的这个时代,又是一种什么状况,再比较点其他东西,谈点文化的流变,或者是两国文化上的差异,这个问题我觉得是很有意思的。
D. 鲁迅说:“《红楼梦》……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
鲁迅说:“《红楼梦》……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闹秘事……。”请用文学理论的知识分析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分点回答,越全面越好。谢谢!
E. 红楼梦前5回解析
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这一回主要讲了三件事:一是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来历。宝玉是石头下凡。这块石头因“无材补天”被女娲抛弃在青埂峰下,又四处游荡,到警幻仙子处做了神瑛侍者,遇见一株绛珠仙草,日日为她灌溉甘露,后来又被一僧一道携了投胎下凡做人,他就是贾宝玉。那株绛珠仙草也跟了石头下凡,她就是林黛玉。二是有个叫甄士隐的知识男士,有三岁的女孩英莲,视若掌上明珠。士隐有一天做白日梦,梦里看见一僧一道携着一块美玉去投胎。士隐看那美玉上有“通灵宝玉”四字。醒来后就忘了此梦。不久,士隐的女儿失踪;家又遭火灾。因此悲观厌世而出家。三是穷知识分子贾雨村,常在甄家串门,被甄家丫头娇杏爱上。由于甄士隐的资助,贾雨村中举而做官。
回目“甄士隐梦幻识通灵”,是说甄士隐在一次做梦时看见并认识了通灵宝玉,即贾宝玉生时从嘴里吐出来的那块玉。这是书上讲到的。这回目还有深一层的意思。“甄士隐”是“真事隐”的谐音。作者在本回开头就说“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说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这“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是不好解释的。意思是说,作者所经历过的人生,是痛苦的、曲折的,怀才不遇,理想未能实现,幸而有闺中识他爱他,得以安慰,便来写这样的一部书。(也可能是这样:作者出身在一个大贵族家庭,接触了一大群闺中女子,熟悉她们的性格,所友者有几十个之多,其中有一人是他刻骨铭心爱的,是独一无二的,即书中的黛妙,——按:近日看了电视剧《曹雪芹》,即筠妹妹。这个灵的化身的筠妹妹!!这些爱,最终都成了梦,悲痛之后,要将它写成书,但又不能写真人真事,只好借题发挥,用艺术笔法写了红楼梦。通灵,有英译本作“精神之爱”,妙。
回目“贾雨村风尘怀闺秀”,是说贾雨村在落魄之际(风尘),竟然有闺中小姐(虽然是丫头)爱上他。他很感激,写了诗,做了官后第一件事便是接他的爱。贾雨村虽坏,这一点又能引起读者的欣赏。(这可能也是作者的体验,在倒霉之时,或在心灵失衡之际,有女性真正爱他)这“贾雨村”,是“假语村言”的谐音。是说这部《红楼梦》是用虚构的文学语言写成的。风尘怀闺秀,也暗喻作者自己在风尘碌碌之时怀念曾爱过自己的闺秀,要用文学语言为她们作传。
这“甄士隐”,和“贾雨村”,又是“真士隐”和“假儒存”的谐音。意思是说,在那个腐败专制的时代,真正的有良知的正义人士,是受排斥的,只好隐居起来。而能够生存下来只能是像贾雨村这样的贪官污吏。
本回甄士隐的生活道路,即是贾宝玉一生道路的缩影。是全书之纲。
3 回复:【红楼梦分回赏析】第一至第五回(转)
第三回 托内兄如海荐西宾 接外孙贾母惜孤女
重点:林黛玉的眉毛是诗
这回说了两件事:其一是林如海请贾雨村护送女儿林黛玉到外婆家——贾府;林如海又向他的内兄(夫人之兄,黛玉之舅)贾政(宝玉之父),推荐黛玉的老师贾雨村,望贾政帮忙谋官。其二是林黛玉进荣国府(贾府分宁国府和荣国府两房)和贾母、凤姐、宝玉见面。重点是写凤、宝、黛三人。西宾,老师的雅称。
此回写黛玉的眉毛是“罥烟眉”:
细看形容,与众各别: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林黛玉的这副相,一看就知道她是多愁善感的人。但多愁善感,只是林黛玉性格的表面。她性格的本质并不在这里。
某红学家在欣赏林黛玉这个人物时,对书中描写林黛玉的眉毛,“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引起浓厚兴致,要到人群中去寻找这种眉毛。这似蹙非蹙好找。这罥烟眉——两弯青烟挂在眼顶,这样的眉毛就难寻了。在女孩子的人群中,天南地北,找了几年,都找不到这罥烟眉。后来,有人提醒说,这种眉毛是诗,你到哪儿去找?这位红学家才恍然大悟。是的,林黛玉的眉毛是诗,林黛玉的全身都是诗。诗,这才是林黛玉性格的本质。这一本质,只有贾宝玉这样的看相师,才能一眼看出。也只有贾宝玉才会爱她。只有在真正的爱人的眼里,人的美,那怕最微细的美,才会被发现,才会被欣赏。
罥烟眉,似飘渺的青烟挂在眉际。这样的眉毛在现实中的确少有,但还是有的。前些年,笔者在旅行途中的火车上,对面坐着一位苗条美丽女孩,一对清纯的眼睛上方,长的正是像林黛玉那样的罥烟眉。其眉略细,青攸攸的,又像刚出土不久的兰叶。她是一位高中学生。我跟她随便交谈了几句话,她就下了车。从她的相貌和神态来看,这位女学生的智慧,很有可能像林黛玉的卓越不凡。
罥烟眉,只有美女(注意:是美女,而不是漂亮女)才有,是眉毛中的上品。要辨别是否罥烟眉,得把其人的眉毛和人的整个形貌风格联系起来考察。就像林黛玉的眉毛和她的倾城之美是一个整体一样,在不具备美人体态的女人脸上,是找不到这种眉毛的。不知你读的本子上有无此眉。通行本上是“笼烟眉”,无味。
注:*罥,音JUAN,阴平,挂的意思。有的本子是“笼烟眉”,错。
第四回 薄命女遍逢薄命郎 葫芦僧判断葫芦案
重点:护官符
薄命女,指第一回失踪的甄英莲。她是被拐子拐走了。后来有个叫冯渊的公子爱上她,赎了她,正要过门,却又被恶霸少爷薛蟠抢走了,并打死了冯渊(薄命郎)。这薛蟠就是薛宝钗的弟弟。他和姐姐跟了母亲到他的姨妈王夫人(宝玉妈)家即荣国府投亲,途中惹了此祸。
冯渊的家人到应天府告状。审理此案的法官是贾雨村。他由贾政的帮忙,又做了应天府的知府。他的秘书——门子告诉他,此案的杀人犯薛蟠是贾府的亲戚,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结成一党,惹不得。门子还帮贾雨村出点子,胡乱审了此案,让薛蟠逍遥法外。贾雨村为讨好贾政,将此事通报于他;又恐门子泄此机密,借口法配了他。
葫芦僧,即秘书门子。他当年曾在葫芦庙当过和尚。贾雨村当年穷困时曾在葫芦庙寄居过,和葫芦僧是故交。葫芦案,即糊涂案。此案是由葫芦僧出点子所判,故曰“葫芦僧判断葫芦案”。
此回重点是“护官符”。
护官符,这个在封建官场中做官、升官、买官卖官、营私舞弊、贪赃枉法的大法宝,是每一个做官的和想要做官的人,都应当知道、精通和熟练运用的秘诀,知府贾雨村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在这样一桩明摆着的人命案面前,不敢放肆大胆地运用这个秘诀而已。被精通此道的葫芦僧一经点破,他也就大胆运用了。
毛泽东曾把这一回当作全书的纲。原因就在于这个“护官符”。在上世纪的60年代初期,刘少奇、邓小平、彭真等人,不同意毛泽东的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极左路线。毛泽东认为他们一伙人是在搞“护官符”;他发动了“文化大革命”,要人们起来打破这张“护官符”。作家王蒙说得好,毛泽东是用红楼梦来解释他的阶级斗争理论。
今天的一切贪赃枉法腐败分子,也利用这种“护官符”来干坏事。看来,红楼梦对于我们今天的反腐败斗争,也不无作用啊。
F. 用叙事学原理分析《红楼梦》
红楼梦的精神世界--不甘于庸的宿命悲剧
作者:陈韵琳
一部作品如果要永垂不朽,一定有其精神境界呈现在其中。所谓的精神境界,就是作者真正企图透过外表情节表达的价值体系,读文学作品,不管是中国的或国外的,最终若不能分析出作者的精神境界,就会使阅读者陷溺于一个个故事中,流于琐碎没有核心。譬如前一子我们分析红楼梦,一定会让很多人感觉这种恋爱情节的发展,对话,实在是有够琐碎无聊。如果红楼梦的重心真的就在恋爱,为何连国外的中文研究,都一定要把「红学」列入研究重点呢?
因此我们最后来谈谈红楼梦的精神世界。
超稳定的文化结构
红楼梦第二回透过贾雨村与冷子兴的对话,说到曹雪芹企图探讨的主题:「与平庸相对的奇才」。曹雪芹用的手法近似庄子的譬喻法。(庄子的譬喻法一直深深影响中国的文学界,这是借用一种奇幻的故事,来说出非常重要的主旨。)曹雪芹以譬喻手法说:「天下有正与邪两种气, 正气所秉,则为尧舜禹.... 等仁人,邪气所秉,则蚩尤桀纣... 等恶者。当正气充斥满溢四海,邪气被趁于沟壑,偶而被激荡溢出,与正气混合,就生出另一种又非仁又非恶的气,此气既聪俊灵秀,又乖僻邪谬不近人情。在富贵之家则是情痴情种,在贫寒之家则是逸士高人,在薄祚寒门则是奇优名娼... 总之绝不会甘作『庸夫』驱策。这样的人有陶渊明阮籍稽康....,陈后主唐明皇...,唐伯虎卓文君...。」
注意,这段话长度只占红楼梦的万分之一,但是红楼梦全文按此主轴发展下去了。所以我们要花一点篇幅谈这一段。
正与邪,是中国非常重要的思维模式,大则影响历史书的盖棺论定,小则影响小老百姓的祭悼文。
但是这种思维模式有很大的困扰,一是正与邪往往是在事后评注,所以冷子兴问贾雨村:「照你这么说,简直就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了?」二是中国这种论正邪的思维模式,跟中国文化中非常著重伦理关系的文化体质相连了,所以正邪是透过人伦发展来论定,基本上是不探求超越人际之上的正义论的。这就造成个人无法对抗不合理的「人伦」思维,对抗者既无超越人伦之上的正义诉求,对抗本身就永远是不合法的。与上述两者绝对有关的,正邪论的第三个困扰是,在乱世中要趁向治世,只能依凭被动的等候事件自行发展,因为当非正义的情势出现时,既无超越人世的标准,中国的「以和为贵」「维持刚常」模式绝对成为主流。
在中国,革命家与改革者失败率是非常非常高的。所以金耀基才说,中国是一个「超稳定」的文化模式。
奇才的无法安置
在这种文化模式底下,有另一种人,其实是一直延续老庄传承的,就是不甘于在结的正邪论下屈从,但是因著文化的超稳定状态,又无力革命,只好走上另一条路。较好的状况就是看破一切,作脱逸隐士去了,最不好的状况就是犬儒式的讥讽,目空一切,反对一切,永远不相信任何答案。这样的人,其实跟翻滚于正邪论底下的人一样,是中国文化延续许久的一种思维模式。
红楼梦就是要探讨这个问题——在无力抗拒的传结之下,不甘于被平庸役使的人的挣扎。
我们要注意,贾雨村说及「奇才」时,所提的人物归类而言,有几个特色:
都是艺术家型的人物。 中国的艺术以诗与画为主,所以所提诸人不是诗人就是画家。
全都是宦场上失意的人或是被盖棺论定为「荒淫」的朝代末期皇帝。
都是有名的多情种子。
其诗风或画意甚至是生活方式上, 都有浓烈的脱离现世寻求隐逸的特征。
有不少女性。
分析完这个主轴,我们回来看看红楼梦。
红楼梦有浓厚的诗风在里面, 从林黛玉薛宝钗到贾宝玉迎春探春惜春,全是写诗人才。
宝玉从未有问政企图, 甚至是对此相当反弹,可以说是宦场的「无能者」。
贾宝玉在红楼梦第五回, 又以譬喻法的方式,被点出是「天下古今第一淫人」。要注意的是贾家宁府所有男生,没有一个不沾女人,但是只有宝玉被称为淫人,因为其余男人沾女人不动情,贾宝玉却是用情很深的人,所以这里所指的淫,是有身为男性却大大用情的「褒」意,也就是说,别的男人根本不配列入风情榜,不配称为淫人的。
宝玉跟黛玉与惜春,都有很强的隐逸特质,或许说, 是因不肯屈从于社群约定俗成的人情世故,因而有离群特质。只因隐逸不见容于官宦世家,所以挣扎于其中无法有出路。
红楼梦其实是完全以女性为主体的, 它是一个男女不平等的文化中,一群优异表现远胜过男性的女子们的故事。正是因为这样,红楼梦其实也给了很多处理文学中的女性主义的题材与灵感。
男性世界正与奇的交错互抗
在正邪论中的「奇人」主轴下,出现了两个世界——「正」与「奇」的交错互抗。在这里,曹雪芹处理了男性式的交错互抗,也处理了女性世界的交错互抗,而其交集,就是贾宝玉。
我们先来看男性世界中的「正」与「奇」。「正」的典范,首推贾宝玉的父亲贾政。曹雪芹故意将其名字取为「政」,有「正」与「政」两种含意。而贾政唯一的儿子「宝玉」,就人如其名的,反「正」反「官宦」,走向「奇」的道路。
贾政是中国典型的「儒」。他学而优则仕,并不像贾珍或贾琏,做官全凭世袭。贾政也是中国文化磨塑下的儒士典范。他为国忠心,不贪小利,凡事秉公处理,正直,但是又很迂腐。在持家上,他对锱珠金钱不太有概念,对女眷世界更是懒得涉入,全心把经营放在对儿子的期许上。他曾深深期望过长子贾珠,但贾珠不幸早死,所以只剩次子贾宝玉可以期待,偏偏,在贾宝玉学爬走阶段,在一次测试孩子资质性向的游戏中,宝玉选了胭脂口红类,不拿笔墨书本,而宝玉后来果真只在胭脂淘中厮混,从此,贾政对宝玉的心也冷淡了。
有一个很明显的父子对照,出现于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同样都是大观园景色,宝玉想的都是风景情趣,贾政想的是念书的好地方,贾政以题对额的方式试宝玉才情,宝玉连连出佳作,贾政却频频骂歪才,众清客拍马逢迎的观察贾政脸色,时而虚捧贾政,时而力赞宝玉,但贾政每逢宝玉被赞,一定扁损一顿,说是「大家不过取笑取笑,你也认真?」又对清客说:「不要纵他。」充分显示中国父亲的权威倾向,后来因宝玉对诗句违反贾政之意的拘泥己见,差点被贾政赶出去。
宝玉很怕贾政,因为在父权之下,儿子从来就不会赢。但是从宝玉若干「反儒」言论中,可看出宝玉对父亲其实是很不屑的。譬如宝玉就喊那些读书求仕者为「禄蠹」,笑他们除了「明明德」不知有其他书,将一切只有权力欲的男性看成浊物,尤其痛恨逢迎拍马但求为官的清客,厌恶峨冠礼服贺吊往返之事,至于科举必考之学庸二伦孟子五经左传国策公羊谷粱汉唐文等,简直就无法忍受,说根本无法发圣人之奥,不过是饵名钓禄之用罢了!
但只要宝玉和贾政同座,宝玉都是噤若寒蝉。以至于每逢佳节贾母想要众孙逗趣,都非得要贾政赶快离席才好。这便暗示了宝玉的「才」性,是斗不过贾政所代表的「正途」的。
女性世界正与奇的交错互抗。
曹雪芹已透过「男人皆浊物」,贾家主角其实是「十二金钗」,说出了他对以男性为权利核心下男性表现的不屑,但在曹雪芹勾画女性世界时,一样用了「正」与「奇」两种交错对抗。
女性中的小姐宝钗寡媳李斗与丫环袭人,就是很典型的「正」型女子。
宝钗才情聪慧皆远胜过不肖的哥哥薛璠,但是宝钗远离读书事物,努力持侍皍渐败落的家以分担母亲的担子,而遇到自己的终身大事,还为矜持一点心事都不泄露的,非得哥哥出面不可。到贾家住宿后,宝钗既劝宝玉好好读书在意经济仕途,搞的宝玉曾火的一句话不说提起脚就走,使宝钗当众难堪,而宝钗还是宽大海涵了宝玉。另外就是劝黛玉远离诸如「西厢记」等爱情文学,并阻止黛玉耽溺于诗词以免「移了性情」。宝钗种种表现,一看就知是中国文化下典型的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典范。
袭人是宝玉的贴身奴婢,因宝玉爱惜女子,所以袭人身份自也特殊高其他丫环一等。尽管如此,袭人却是个深知在贾家为仆的要诀的人,她与其他丫环相处和谐,从不颐气指使他人,对宝玉忠心耿耿,也是不断规劝宝玉的人之一。袭人与宝玉很早就有性关系,但袭人对此事很矜持自重,绝不轻浮,所以尽管其他丫环诸如晴雯等多少知道些真相,也没人难为袭人。袭人这样的性情,当然是在贾家很容易生存且生存的很好的。所以首先是宝钗看中了袭人,随后王夫人也看中她,最后是在贾母眼中都比其他丫环特别些。很可以想见,如果贾家没生变故,袭人一定会变成虽身份卑微但深得人敬重的姨太太。这是丫环在富贵官家能攀上的最高身份了。
至于女性中的奇才,就是黛玉,与性情与黛玉极像的丫环晴雯。 黛玉与宝钗最大的差别不在才华,因为好几次诗词竞赛,黛玉与宝钗都是在伯仲之间。他们的差别主要在黛玉不甘于受制于社群人际的约束。这使她脱出平庸,走向「奇」的道路。有一次,宝玉做妃子的姊姊要试宝玉才情,命他做几首诗,宝玉仓促间灵感不及,挥汗如雨,宝钗跟黛玉都看到了,宝钗的作法是在宝玉的诗中,改了一个字,并略述及典故,但黛玉则是写出一首完整的诗偷偷掷给宝玉,这暗示了宝钗在人群间深谙隐藏自己的女性角色,而黛玉就算要帮宝玉,也是在做完整的自己,当然对于以长辈以男性为主体的社群,黛玉是不讨人喜欢的。
黛玉就算是在公众场合,爱恶好憎也是说出来就出来,至于对宝玉的情感,也往往透过「吃醋使性的闹」尽情表达。这使她在贾家得到性情刁专难以应付的不良印象,而宝钗城府之深,几乎是到了完全没有喜怒哀乐的地步。这种保护自我与隐藏,其实与「无情」很难区辨,因此曹雪芹故意刻化了宝钗长期服用「冷香丸」,以暗喻宝钗的性情。的确,在中国的人际中周旋,若要面面俱到,最终是会因城府过深而『性情冷淡』,喜怒不藏于色,这是林黛玉绝对不愿也绝对做不到的。但宝钗却因此很成功,相云说她是「零缺点」,这话从耿直的湘云口中说出,是代表贾家给予最高的评价了。
至于说到透过诗词意境表达自我,宝钗跟黛玉也不同。宝钗即或也能创作诗词,但她深知这绝非达官贵人专研之路,她表达过女子无才便是德,表达过诗词不宜耽溺,她的一切观点,都是:「如何协助丈夫仕途成功。」这种观点,其实是大多数人的观点,因此她没有孤立于人群之间与平庸者不协调的人际痛苦。
黛玉却十分多愁善感,每一个季节,每一种花木的变化,她都有可能从其间看到不幸的自我,这就是有名的「黛玉葬花」——由落花中看见自己青春逝去命运悲苦——的情节的由来,这种重感情的性情,难免很容易生出易感掉泪的情状,这是连丫环都已司空见惯的了。
至于晴雯呢,晴雯的才情与美貌都是丫环中数一数二的,她做事认真,也很有才情,绣工简直是无人能出其右,而且长的很美,但唯一错了的,就是个性孤高不掩好恶,绝不逢迎拍马,其性情之刚烈耿直,也是鼎鼎有名。因此得罪不知多少丫头。对她的描述最有名的一段,就是宝玉为买晴雯一笑,丢了好多珍贵扇子给晴雯撕,只因晴雯喜欢撕扇的声音。这段固然白描出公子哥把丫环纵的不像话,但也多少透露出晴雯实在该生富贵家的奇才奇性。这跟袭人是截然不同的对比。
若比较这两组女子,会发现他们之间的最大差别,就是是否善于以温柔贤慧隐藏自我。宝钗与袭人每每出现,都绝对不是以自己为主体,要不以长辈贾母王夫人为中心,要不以宝玉为中心,她们更谨守的,是整个贾家家族(也就是中国社群的主体)对女性的期许。但是黛玉与晴雯却不理会这一套章法,她们敢于表现自我,爱恨好恶十分清楚,丝毫不遮掩情绪。他们的性格特质,一定多少干扰了各种人际伦理间的默契与章法,于是社群要作的,必定是压抑,以维持和谐。
因为在人际伦理环环相扣的社会,「和」与「人际对应下的礼」,才是「正」的标准。因此大至为官者,小至奴婢丫环,都被他人所约束。「才」与「情」在这里是不被品鉴的。有才者错杂于平庸者之间,其因才情而兼有的特殊性情导致的「无礼法」,反而成为有才者最大的致命伤。 人际伦理对奇才的压抑
所以曹雪芹透过爱情三角,与长辈定亲,来透露这种文化特质对奇才的压抑。 这么多长辈喜欢的女性中,宝玉心中真正钟情的是黛玉,他说只有黛玉不说「混帐话」,两人相知相惜,深知彼此是这「正」字当道的时代中非常稀少的人物。而对丫环,宝玉虽依赖姊姊般的袭人,却最疼爱晴雯。
宝玉最痛恨的就是官宦清客之间的虚伪逢迎。这在众人视之为礼,在他则是无聊至极的活动。但他却很不幸的就是活在官宦之家,因此他把所有的寄托全放在了与黛玉的相知相惜上。但是宝玉一直有一个挥不去的梦魇,就是「金玉良缘」的传结。对他而言,金玉皆为媚俗的俗物,是与发达官人的生活息息相关的身份证明,他竭力要要抗拒这种平庸,偏偏宝玉出生就有玉,宝钗却有金锁片,这成为他与黛玉之间最大的心灵痛苦,因此在情感浓烈下的争执,屡屡因对金玉配的敏感而起。因此,贾宝玉才会在梦中喊:『你们都说是金玉姻缘,我偏偏要木石姻缘。」木与石,根本就是山野之物,与官宦世家不相配的。这是宝玉永远抗拒不了的事实。
宝钗跟黛玉这种差异性,当然造成黛玉渐渐落宝钗之后的结局。起初黛玉初到贾府,贾母因怀念死去女儿,深疼黛玉,让黛玉与宝玉居住于自己住所里,但宝钗后来也到了,众人就把重心渐渐挪移到宝钗身上。后来做妃子的元春首先表明更喜欢宝钗,而后众女子辈中,耿直的湘云也代表平辈的,表达对宝钗的敬重,基于湘云个人个性之故,湘云甚至与黛玉起过冲突。最后,连最心爱黛玉的贾母,也表示了看中宝钗作贾家媳妇。有好几段,出自丫环或家族人的口,都说黛玉性情乖戾(其实就是有强烈自我不合群的意思)。因此悲剧就在宝玉与黛玉挣扎无效下发生了。这不只是情感的重创,也是奇才在中国的人际伦理文化下的不断重蹈覆彻的命运。
黛玉虽不免悲剧,但因其身份的特别,贾家等于是用婚姻来做裁定,不直接审判她。但丫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当贾家渐渐败落,仆人中渐有不良操守,宝玉的母亲王夫人第一个要整的,就是晴雯,理由只因她太美,对宝玉有不良影响。其实这对晴雯真是很不公平的。她既无勾搭宝玉的行径,也无偷懒犯错的记录,王夫人无法容下她,真正的原因只是她太特别太不平庸罢了。因此晴雯被逐病死贫困的家后,宝玉写了一首很长的词祭悼晴雯,词中充满愤愤不平之气,无可奈何之意,还有隐隐的不安,这不安,正是对黛玉未来的一语成谶。 黛玉曾以诗寄托己情,诗上描绘的是五个女子:西施,虞姬,明妃,绿珠,红拂,黛玉因见古史中有才色者最终际遇让人钦羡悲叹者甚多,写作此诗,无非是借诗表达对自己命运的不安。讽刺的是,此诗作成没多久,宝钗恰跟黛玉规劝诗词不过是闺中游戏,女孩还是不要这些才华的名誉好,曹雪芹以此衬托了黛玉的命定结局。其实不只林黛玉,在男人世界岌岌营营于权势,庸庸碌碌于仕途的游戏规则里,贾宝玉又何尝能一辈子被贾母保护著,不面对无法生存下去的现实呢? 于是透过三角爱情,曹雪芹完成了一大控诉:文化体系中的一种超稳定却不完满的状态,正是中国历史上某类不甘于轨道的人争脱不了的困境。
G. 分析红楼梦的悲剧内涵
主讲嘉宾:饶芃子,曾任暨南大学副校长,兼任中国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广东省社会科学联合会副主席、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现任暨南大学中文系教授、文艺学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世界华文文学会会长、中国比较文学学会副会长。主要专著:《文学批评与比较文学》、《艺术的心镜》等。
“说不尽的奇书”
我并非红学家,今天我只是以一个《红楼梦》爱好者的身份,来和大家分享自己阅读这部作品的心得。在进入正题之前,我想先谈一谈《红楼梦》这部“说不尽的奇书”,以此作为演讲的前言。
大家知道,《红楼梦》问世至今已有200多年,研究的人越来越多,并且形成一种专门的学问,叫做“红学”,有不少著名的学者,如王国维、蔡元培、胡适、俞平伯、周汝昌等,都有影响很大的《红楼梦》研究成果。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也对《红楼梦》作出了很高的评价。近二十多年,国内研究、言说《红楼梦》的论文和著作,更是多不胜数,一些著名的作家如王蒙、刘心武、李国文等,也加入研读《红楼梦》的行列。一部《红楼梦》说了200多年,还有那么多人在说,学术界、文学界对它还那么“热”,为什么?这是因为《红楼梦》是中国小说史上成就很高、极具艺术魅力和美学意蕴的古典小说。英国人说莎士比亚时,经常会说“哟!真是说不尽的莎士比亚!”回顾历史上如此众多的红学著作,我们也会在内心发出这样的感叹:“哟!真是说不尽的《红楼梦》!”
《红楼梦》之所以“说不尽”,是因为它的意蕴极其丰富,有巨大的艺术感发力。说不尽的“说”,就是阐释;“说不尽”,就是面对这样一部作品,我们可以不断去言说它、解读它。20世纪末以来,影视界、艺术界把它改编为电影、电视剧、芭蕾舞剧、交响乐等,也是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去表现、演绎这个文本。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往往有无限可能的阐释空间,并非一人一说就能说清楚,一种阐释只能从一个点上去照亮它的某一个方面,不可能穷尽它。所以就不断有人来“说”。因为文学作品是用形象说话,不像理论的著作,一个作家在他的作品中写了什么、怎么写、为什么写,为什么这样写,要靠读者在阅读中去领悟。因为不同的读者有不同的生活经验、不同的知识背景,不同的审美旨趣和视角,所以每个人对作品的领悟和言说并不完全一样。举个例子,拿《红楼梦》的艺术结构来说,有人说是“围棋式”的结构,有人说是“圆形”的结构,有人说是“网状”的结构,还有人说是“循环”的结构……这种种说法都有各自的道理,对我们研究《红楼梦》的结构,也会有不同程度的启发。
《红楼梦》的三层悲剧
现在我就开始讲《红楼梦》的悲剧意蕴。大家都说《红楼梦》的意蕴非常丰富,根据我个人的阅读和体会,我认为,它的文学、美学的意蕴,主要是在于它的悲剧性,而且这种悲剧意蕴是多层次的,下面我从三个层面来解读。
贵族家庭由盛而衰的悲剧
第一层,《红楼梦》通过贾宝玉和他所在的贾府,以及贾府内外的政治、经济、人际关系,展现了一个贵族家庭由盛而衰的悲剧;并围绕这个贵族家庭的兴衰史,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广度,具体、生动、真实地反映了封建社会末期的社会面貌和人情世态,使其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一部封建末世的“形象史”,这在中国小说史上是罕见的。这个层面,过去的学者,包括各种古典文学史都说得比较多,如20世纪50~70年代出现的“红学”著作说的多是这个层面,尽管其中有些比较绝对化的观点,但在小说的故事情节中,这个贵族家庭的兴衰线索确实是十分明显的,现在播放的36集电视连续剧也是突出这个层面。
我个人认为,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写贾府的由盛而衰,有两个特点:一是以重大事件来写贾府之盛;二是在日常叙事和人物对话中来写贾府的衰。这样写就形成了情节的跌宕,耐人寻味。
作品中表现贾府之盛,主要是通过秦可卿的丧事与元妃省亲两件大事。书中第13~14回用浓墨重彩写秦可卿的丧事,作者写贾珍在给秦氏选棺木时,恣意奢华,一意要寻好板,“几副杉木皆不中意”,最后用了“没人买得起”,“原系忠义亲王老千岁要的”棺木。出殡的时候排场也很大,清朝八个“国公”除了一个已经去世,另一个是自家,其他六个都来送殡,还有北静王等四个郡王都来路祭,贾家自己也有百多轿子、车辆,“大殡浩浩荡荡,压得银山一般。”一个重孙媳妇的丧事就这样张扬,真是写尽了贾府之盛。第二件大事是第18回,写贾元妃省亲。贾府为此事专门修建了大观园,费资无数,省亲时园内帐舞蟠龙,帘飞绣凤,金银焕彩,珠玉生辉,连元妃在轿内看了也叹说:“太奢华过费了,以后不可如此。”
而作品中表现贾府之衰败,则是见诸于日常生活细节,如写到贾琏为了应酬,央求鸳鸯去偷贾母用不着的银器出来当;宫中太监来借钱也拿不出来;尤氏来看贾母,贾母临时留她吃饭,丫环报说因田庄收成不好,现在每餐的细米饭都是可着人来做的;王熙凤生病要用人参,全府上下都找不到好的,好不容易在贾母那里找到一包,却因年久失效不能用,结果只好花钱到外面买;贾琏给尤二姐办丧事,得用平儿的体己钱等等。慢慢蓄成衰败之势,一直到95回元妃病逝,105回宁府被抄,贾家彻底败落,最后“树倒猢狲散”。
由于曹雪芹的高祖、曾祖、祖父均在朝廷任过要职,康熙六次南巡,有四次就是曹家接驾,其家族显赫,达六十年之久。雍正六年(有一说为五年),曹家被抄,从此没落。曹雪芹少年时代过的是富贵荣华的生活,晚年住在北京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山村,“举家食粥”,生活十分困难。因为作者自己经历过贵族家庭的兴衰剧变,有世态炎凉的深切感受,在《红楼梦》中就有他对历史、命运的深刻体验和无限感叹,是他用心血酿成的,所以特别感人。
美好生命和感情被毁灭的悲剧
第二层,《红楼梦》是一部写美好的生命、美好的感情被毁灭的悲剧。这是进一层的悲剧意蕴。核心的故事就是宝黛的爱情悲剧。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展现出来的美学思想的核心是一个“情”字,他追求的是一个“有情之天下”。作者在作品中,用重笔浓墨来写宝黛的真挚爱情,例如第8、19、20、23、26、27、28、29、30、32、34回等,全是写宝黛的凄美爱情,对他们爱情的萌发、产生、发展以及最后的悲剧,都给予赞美并赋予深深的同情。他通过悲美的爱情故事,肯定“情”在人生中的价值,追求人性的解放。曹雪芹在《红楼梦》第1回就借空空道人之口说:此书“大旨不过谈情”。早期的红学家脂砚斋曾指出曹雪芹此书是“让天下人共来哭这个‘情’字”。我国著名学者王国维也认为《红楼梦》的主旨是:追问人世间的情,情为何物,情为人性。如上所说,作者这一美学思想主要体现在宝黛的爱情故事上,更重要的是体现在宝玉这个封建社会的叛逆者身上。从作品故事情节看,作者描写赞美的这个“情”,是与当时封建社会的礼法、传统观念相违背的。他的这个“情”的叛逆性在于:一方面与封建社会的秩序的“法”相对立;另一方面与封建社会的伦理观念的“理”相对立。在曹雪芹看来,“情”是人性的体现,有它存在的理由和价值,不应该被压制、被扼杀,但是封建社会却压制、扼杀这种美好的感情,所以他在作品中用奇特的构思和精美的艺术形象,展现了这种美好的东西如何被毁灭的悲剧。
那么曹雪芹是如何展现这种悲剧的呢?在《红楼梦》中,他创造了一个动人、凄美的宝黛爱情悲剧;还创造了一个“有情之天下”———大观园及其被毁灭的过程。在《红楼梦》之前,也有写封建社会中的男女情爱故事的作品,但碍于封建男女之大防,都要设置许多突破这一规范的方法,这些作品的男女主人公,他们之间的爱情都是在“非正常”交往下产生的。比如说《白蛇传》,是跟神仙妖精相爱;《梁山伯与祝英台》是在祝英台女扮男装时才能遇到梁山伯并爱上他;要不然就借助偶然因素一见钟情,如《西厢记》、《荔镜记》;还有更奇怪的是在梦中相恋,如《牡丹亭》。当然也有一些写人与人之间的爱情故事,比如杜十娘、李香君等,但这些都是青楼女子,不是正当人家的女儿。但是《红楼梦》的男女主人公都是贵族家庭的公子小姐,他们怎么能出现违背男女大防的自由恋爱呢?这就有一个环境设置的特殊性,让人们读了,觉得既可能,又可信。在书中,作者苦费心思,重用了贾母和元妃两人,让她们给宝、黛提供这种环境。首先是贾母,她喜欢这个含玉而生的孙子,又爱怜刚刚丧母的外孙女,因此让他们都跟自己住,这就为两个男女主角提供了从小就同起同息、亲密无间的环境。其次是元妃,第23回元妃省亲之后,深感大观园被闲置了浪费,于是下一道谕旨命宝钗等姐妹们到园中去居住;又怕冷落了贾宝玉,贾母、王夫人心上不喜,故命他也住进去。进大观园前,宝黛虽彼此契合,还是处在两小无猜的阶段,只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入住大观园后才真正进入到自由恋爱阶段。在大观园这个诗情画意、没有长辈监管的环境下,爱情不断成长。在众姐妹进住大观园之后,确实有过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他们一起结海棠社、咏菊花诗、联句、评诗论画……真是一个“有情之天下”,曾是宝黛的精神家园和乐园。但大观园的这个“乐园”是贾母和元妃给予的,当上方发现了宝、黛的爱情,特别是第57回“慧紫鹃情辞试莽玉”之后,宝玉因此发了一场心病,让宝、黛的爱情公之于众,已引起贾母、王夫人等的警惕,到73回绣春囊事件,诱发了对大观园的抄检,此后这个乐园就不可能再继续存在了。
正如《红楼梦》第1回所述,尽管宝黛前生有“木石前缘”,却应着神仙世界的“还泪之说”,最后林黛玉还尽了眼泪,魂归离恨天,宝、黛的爱情以悲剧告终,与此同时还有宝玉与宝钗的婚姻悲剧。过去有不少评论都说宝钗有心计,能取悦贾母等人,所以取代黛玉而成了宝二奶奶。事实上,她和宝玉的婚姻也是悲剧性的。在作品中,宝钗确实比黛玉更会做人,她内敛、随和、世故,人际关系较好,更符合贾母等人心目中宝二奶奶的素质;薛家又是皇商,家境富裕,符合贾家封建家庭的需要。宝、黛不能结合,阻力来自那个封建社会的制度。作者在《红楼梦》第5回借《红楼梦引子》的曲词,就表明书中所写的是“悲金悼玉”的《红楼梦》,这对全书错综复杂的故事情节起着隐示的作用。因为有情的宝、黛不能结合,可悼;无情的“二宝”却必须成婚,可悲。这是封建社会的制度、伦理、礼教造成的。作者正是这样向我们呈现了美好感情、美好生命如何在封建制度礼法下被活生生地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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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红楼梦1到5回合出现了哪些人物,人物关系图是怎么样,并谈谈红楼梦的特色600字
1、出现的人物:
第一回:一僧一道,空空道人,甄士隐,贾雨村,封肃
第二回:林如海,林黛玉,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提到宁国公,贾代化,贾敷,贾敬,贾珍,贾惜春,贾蓉;荣国公,贾代善,史老太(贾母),贾赦,邢夫人,贾迎春,贾琏,王熙凤,贾政,王夫人,赵姨娘,贾珠,贾宝玉,贾探春,贾环】
第三回:张如圭,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贾迎春,贾惜春,贾探春,王熙凤,贾宝玉,袭人,雪雁,紫鹃,薛姨妈,薛蟠,薛宝钗,王子腾。
第四回:李守中,李纨,贾珠,贾兰,甄英莲,冯渊
第五回:贾珍,尤氏,贾蓉,秦可卿,警幻仙子,兼美。
2、红楼梦特色:
自《红楼梦》问世以来,研究《红楼梦》的著述可谓汗牛充栋,《红楼梦》之所以成为跨越时空而魅力不域的传世之作,除了该书划线在塑造人物形象方面取得的巨大艺术成就外,还在于作者对人生和社会悲剧的深刻体验和揭示,书中蕴涵的丰富寓意,该书具有神话和宗教色彩,以及对中国数千年传统文化的高度浓缩和艺术的表现。
一、对人生和社会悲剧的深刻揭示
《红楼梦》与中国其他大多古典小说的一个重要不同点,首先是它的悲剧性,中国古典小说的故事情节结构,多以悲开始,以欢结束,由离开端,以合收束。从唐代的传奇开始,到宋元明清时的话本和拟话本小说。也大都是以坏人得到惩罚,好人得到富贵,冤屈得到昭雪,夫妻得以团圆作结尾,有一个读者期望的圆满结局。在中国古典小说当中,极少有非剧,更少有真正的悲剧。但《红楼梦》却不是如此,它是由大观园中众姐妹的聚会开始,以众芳凋零,人去楼空,花落人之为结局的。《红楼梦》里面的人物几乎都是失意的。宝玉对生活彻底绝望出家做了和尚,黛玉在爱情上不能如愿,抱恨而亡;宝钗虽然得到了宝玉,但只一年就守了活寡;“凤辣子”在贾府曾一度大权独揽,威风入面,但最终反误了卿卿性命;贾府虽曾一度蒙受浩荡皇恩,门庭显赫,“金银满箱笏满床”,到头来却落个“陋室空堂衰草黄”,“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红楼梦》是一个旷世奇才历经坎坷和不幸对人生和社会的悲剧性感知和把握。在情节结构上,它是由欢而悲,由合而离,是中国古典小说中真正具有悲剧意义的作品。
对于《红楼梦》悲剧性的认识,清未民初学贯中西的大学问家王国维认为:《红楼梦》所展示的悲剧是“自律的也;哲学的也;对人生观价值观的思考,宇宙的也;文学的也”。
①比王国维稍晚一点的一位红学家则认为:“《红楼梦》的人生哲学是克己的、消极的,出世的。……这部书解决人生问题的方法就是出家做和尚,今世的一切是虚空的,是毫无价值的”。
②尽管学者们对《红楼梦》的研究历来见仁见智,但这种从人生的角度探讨和发掘《红楼梦》意义的方法却是所有喜爱《红楼梦》的读者的共同之处。《红楼梦》反映了封建社会中一般有理艳情有感情的读书人,在人生的理想和感情方面都找不到出路时的共同悲慨和共同心态,这一点是有普遍意义的。
每一个人都有过失意,尽管这种失意对他一生的影响程度不尽相同,情况各异,原因各具,可失意的人对失意的体味却是一致的,所谓“同是天涯论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对《红楼梦》的阅读也是这样。所有失意的人都能在《红楼梦》中寻求到心理和感情上的寄托,人生不如意事常有八九,每个人都有过这种体验,都有过浮生若梦的感慨和悲凉,而《红楼梦》恰好就是将这种感慨悲情发挥到极至的一部书。因此每个人读《红楼梦》的时候都能找到与自己心意相通地方,引起强烈的共鸣,《红楼梦》成了失意人的心灵避难所。当人生理想不能实现,爱情找不到寄托和归宿的时候,《红楼梦》就成了人们的知己,《红楼梦》的世界就向你的心灵打开了,你走进了《红楼梦》就是走进了一个可以倾诉可偃仰啸歌的自由天地,它可以给你受伤的心灵带来慰藉。
但是,如果对《红楼梦》的认识仅仅停留在这个层次上还是不够劲儿的。作者通过对一群痴男怨女爱情幻灭和贾王薛史四大家族盛衰史的描写,实质上暗示的是封建社会由于其内容的不可克服的深刻矛盾终将走向灭亡的必然趋势。正是由于作者的这种洞悉未来的深刻思想,使作品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和震撼力。
二、《红楼梦》蕴涵的丰富寓意
小说在第一回中交代,女娲当年炼五彩石补天,在大荒山无稽崖下面炼成了高十丈,方二十四丈的五彩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但女娲补天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单单只剩下一块没用上,这一块顽石就被丢弃在青埂峰下,再也无人过问了。这个故事表明女娲这个中国远古神话的造物神,始祖神是创造了宝玉,也是它遗弃了宝玉。这块被遗弃的顽石经过锻炼以后,已经通灵性,能大能小,他看到自己无才,不能去补天,常常有悲戚惭愧之心,因而自怨自艾,后来青埂峰下来了一个僧人,一个道士,看到这块奇异的石头,便把石头变成扇坠大小,带他到一个“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投胎转世,于是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很显然,这块女娲补天剩下来的石头,就是含在贾宝玉口中的通灵宝玉,而通灵宝玉就是贾宝玉的代号,他们三位一体,宝玉也就是那块顽石。所以贾府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说他异常顽劣。《红楼梦》的故事就是贾宝玉的人生故事,就是一块顽石在人间的阅历—这就使得这个故事具有了一种寓言的性质,隐含着一种深刻而又丰富的寓意。寓言是一种带有劝谕性或讽刺性的故事,通常运用夸张手法描写人物或把动植物与无生物拟人他,通过一个简单的故事体现出某种深奥的生活哲理和教训。寓言不止上写给小孩子们看的,能读懂寓言深意的恐怕还是阅历丰富的成人。这块石头,想借它上面的真实斑驳的字迹告诉我们什么?是哲理还是教训,是启迪还是唤醒?还是给我们每个人的人生以一种暗示,一些措引?人们生活在充满魅惑和陷阱的世界中,都曾渴望得到关于人生的某种启示,而《红楼梦》恰恰能够给人们以某种暗示,指引、唤醒和教训,这是需要每一个读者去用心揣摩体味的,每个人的景遇不同,感受和理解也就会有很大的不同。
三、《红楼梦》的神话色彩
宝玉和黛玉以及其他的金陵十钗都来路不凡,尤其是宝玉和黛玉。按佛教人有三生的观点来看,宝玉在自然界中是一块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在神界中他是赤霞宫神瑛侍者,在人世则是一个顽劣不驯的少年。黛玉的前身是西方灵河崖边三生石畔的一株绛珠草,这株草蒙受了神瑛使者天天灌溉照料之恩,才得以茁状成长,受到神界的天地精华,雨露的滋养,修炼成一个女体,日日想着报答神瑛侍者的浇灌之恩。正好,神瑛侍者(即通灵宝玉)偶然动了思凡之心,想要到人间去走一走,看一看。在他的百般请求下,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带着他到温柔富贵之乡去投胎为人。于是,一直想着报答神瑛侍者灌溉之恩,绛珠仙草也要到人间去,但是她没有仙露加报答神瑛侍者,怎么办?只有用自己一生的眼泪来报答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即她在神界蒙受的恩泽要到人间去报答,而且又是用眼泪来报恩,这种报答的方式又是自古未有的,难怪黛玉终日以泪洗面!你看大观园的宝玉和黛玉,都是神仙下凡,这就给这个故事披上一层神秘面纱,神话的意味就愈加浓重。《红楼梦》中也一直是神话系统和现实系统交织在一起的。
大观园中的青春少女的命运都是由警幻仙姑统摄着,所“司人间风情月债,掌尘世女怨男痴”,她—警幻妇姑实际上已经是狄安娜似的女神了。她似真似假,如梦如幻。在古代神话中,人与神总是纠缠生活在一起,而在《红楼梦》中,宝玉也多次梦游幻境,与神仙姐姐一起饮酒品茶,甚至他的性启蒙老师也是由神仙姐姐担任。在《红楼梦》中人与神都认同“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的人生轨迹和意义。从人类文化和艺术思维的观点、角度来看,神话是人类远古的梦想和人类文化的根。卡西尔曾经说:“神话兼一个理论的要素和一个艺术创造的要素。”《诗歌与神话》的作者普雷斯特说:“神话创作者的心灵是原型,而诗人的心灵在本质上来说仍然是神话时代的心灵。”作为集诗人、画家和小说家于一身的曹雪芹,始终保持着人类神话时代的心灵,同时,他把自己对人生感悟的触须深深地扎在民族远古的梦想和人类文化的根里。曹雪芹的不同凡响之处,在于他唤醒了人类的灵根之心,引导人面对人类文化的源头来思考社会和人生。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何处去?世界从何而来?文化之根的命题是《红楼梦》引导人思考的原点。它是人世间最纯真而又最具有灵性的幻想,因此它更符合人类返朴厚归真、求真求本的心理,这也是《红楼梦》的魅力力之所在。它吸引着一代代的读者去联想,去猜测,这世界到底是怎样来的?它的最初的创造是怎样开始的?有没有一个万能的全知的神在操纵着?世上仍然有很多自然科学难以解决的神秘的现象,甚至越是伟大的科学家,在他们自己的领域里研究得越是深入,他们就越崇拜自然的奥秘神奇,待物者的伟大和神妙莫测。所以说《红楼梦》故事中的神话意义、宗教意义,吸引了读者的眼光,引导读者思考探究世界的本原,使它魅力不衰。
四、《红楼梦》是中国封建社会生活文化的集大成者
《红楼梦》内容宏富,包罗万象,被誉为中国封建社会的网络全书。清代学者王希廉曾评价说:“一部书中,翰墨则诗词歌赋,制世尺牍,爱书戏曲,以及对联匾额,酒令灯迹,说书笑话,无不精善;技世则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及匠作构造,栽种花果,营养禽鱼,针黹烹调,巨细无遗;人则方正阴邪,贞淫顽善,节烈豪侠,刚强懦弱,及前代女将,外洋诗女,仙佛鬼怪,尼僧女道,娼妓优伶,黠奴毫仆,盗贼邪魔,醉汉无赖,色色具有;事迹则繁华筵宴,奢纵宣淫,操守贪廉,宫闱仪制,庆吊盛衰,判狱靖寇,以及诵经设坛,贸易钻营,事事皆全;甚至寿终天折,吞金服毒,暴病身亡,药误,以及自刎被杀,投河跳井,悬梁受逼,撞阶脱精等等,亦件件皆有。可谓包罗万象,襄括无遗,可谓才大如海,岂是别部小说所能望其项背。”
《红楼梦》无所不包,如果这位王希廉能够知道一点文化学社会学的理论,就会把他所说的这些分类归纳一下,那就是《红楼梦》已经包罗了中国封建社会的物质文化,制度文化,精神文化这三个基本层面,《红楼梦》是对整个中国古代文化的回顾、总结、浓缩和艺术的表现,是中国封建社会生活文化的集大成者。《红楼梦》是读不尽的,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一部作品,它所含的文化积淀越是深厚,它所储存的信息量越大,也就越能引起人们强烈的关注和探讨的热情。研读《红楼梦》就是在研读中国的传统文化,它已经成为民族传统文化的化石和标本了,这是中国任何一部其他小说难以达到的成就。
(可适当浓缩一下,为你提供多多的材料哦)
3、人物关系图
I. 红楼梦论文《红楼梦》的梦幻描写及其意义5000字
梦·幻·真——试论“梦境”意象与《红楼梦》的小说创作</B>
摘 要 本文在“梦境”意象的文学回溯中揭示中国古典文学的“梦文化”背景。结合这一背景提出:《红楼梦》是中国古典文学“梦境”意象运用的扛鼎之作。进而通过考察《红楼梦》“梦境”意象的创作方式、创作成果,及其在推动情节结构、刻画人物性格等方面的关键性作用来论证这一观点。最后从《红楼梦》“梦境”意象的悲剧意识、象征意义、阴阳观念及潜意识四个方面考察其审美价值。关键词 “梦境”意象 梦文化 审美价值 悲剧意识 象征意义 阴阳观念 潜意识
在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梦境”作为一种特殊的创作意象,一直受到作家的垂青,更有学者将其称为中国古典文学的“梦文化”背景。①而对于《红楼梦》“梦文化”的研究,学界长期以来存在“宏观”和“微观”之分。所谓“宏观”研究,甲辰本《红楼梦》梦觉主人序言曰:“辞传闺阁而涉之于幻者,故是书以‘梦’名也……红楼富女,诗证香山,悟幻庄周,梦归蝴蝶,作书者藉以为此之‘红楼梦’”。此类研究偏重“红楼一大梦,繁华迹已陈”的理解。这种研究方向一直占据着“梦文化”研究的大片江山,并被广为接受。但不足之处在于往往会将受众的理解导向一种消极的“虚无主义”和轮回之说,这一点是不值得提倡的。所谓“微观”研究,是近年兴起的一种新的研究方向。其通过分析文本中切实描述的“梦境”意象,并借鉴心理学和审美学的理论,以达到进一步深入解读《红楼梦》情节结构、人物刻画及审美价值的目的。目前“微观”方向的研究,多侧重于“贾宝玉梦游太虚境”和“秦可卿托梦凤姐”两个重要的“梦境”意象,并且无论从人物性格、情节结构、主旨揭示等各个角度来看都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深度。可是笔者遍阅资料后发现,对于《红楼梦》文本中除上述两回之外的其余三十处“梦境”意象,几乎鲜有人问津。这显然影响了对于《红楼梦》“梦境”意象的全面解读。本文在研究方法上沿袭了“微观”研究的套路,试图在中国古典“梦文化”的背景下,将注意范围扩展到《红楼梦》全文涉及的三十二处“梦境”意象的解读上,讨论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在“梦境”意象创作上的突出成就及审美价值。
一、“梦境”意象的文学回溯《红楼梦》开卷第一回,作者依据《淮南子·览冥训》“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的记载敷衍而生一则“顽石被弃”的神话。而这则神话用甄士隐的南柯一梦来表现,确是意味深长。梦,《说文》注为“ ”。《墨子》解为“卧而以为然也。”科学地讲,梦是大脑皮层与中枢神经共同作用与人而产生的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从这个意义出发,梦就是人类的影子,见证了人类的进化与繁衍。从梦境产生的心理依据和现实依据出发,可以寻找到梦境与神话的连接点。神话本来就是人类童年的梦。随着大脑思维的进化与发达,人类产生了“梦”这一在当时看来无法解释却又神奇的现象。先民们坚定地认为,梦中出现的人的形象是灵魂与肉体的暂时性分离。于是乎产生了这样一种观念:人的思维可以不依赖肉体而单独存在,灵魂这个“魅影”只是寄居在肉体之中。在这样一种“灵魂不灭”的观念下,先民们将变幻莫测的自然力统统人格化,自然而然地构想出种种“神灵”。由此开始,人类童年时期的集体无意识信仰——即“万物有神”的神话便产生了。因此,“梦境——灵魂——神灵——神话”,这个公式真实地记录了神话的产生过程。在此过程中,当然地充斥着先民们原始的生活状态和心理状态,但梦境催生了神话这一文学最初形态的说法,也是完全可以成立的。由此顺着文学的发展脉络前进,我们不难发现,先秦时期的《诗经》与《楚辞》歌咏了许多梦占之事,而《离骚》完全是以一半的篇幅来叙述梦幻之境。随着文学“自觉”时代的到来,魏晋以后,“梦境”意象的创作更是频频现于当世。以诗词曲赋而言,阮瑀的《止欲赋》、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李贺的《梦天》、苏轼调寄[江城子]的《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陆游的《我梦》、郑光祖的[双调·蟾宫曲]《梦中作》等等,皆为不世名篇。而在小说、戏曲领域,从唐传奇《枕中记》、《南柯太守传》,到明中叶的风俗史《金瓶梅》,再到“康乾盛世”的世情书《红楼梦》;从元人杂剧《蝴蝶梦》,到明代以《牡丹亭》为代表的“临川四梦”,再到清初的“戏剧双璧”《长生殿》、《桃花扇》。“梦境”意象,连缀着中华五千年的漫漫文学史,支撑起一片“梦文化”的广阔天空。而《红楼梦》“梦境”意象的创造,更是同类作品中的扛鼎之作。 二、《红楼梦》——“梦境”意象创造的扛鼎之作承接上文对中国古典文学“梦文化”背景的梳理,笔者认为,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在“梦境”意象的运用方面,达到了中国古典文学的最高峰。以下试作分析。
1. 数量众多、人物复杂《红楼梦》全著共创造了三十二处梦境(本文后附全书所摘三十二处梦境),涉及书回共二十九回,仅从数量上就是其它历代作品所无法比拟的。其中前八十回中大小各异共写了二十个梦,同一回写了两个梦的有四个回目(十二回、十三回、三十四回、七十七回),一个梦跨两回的有两次(二十四至二十五回、四十八至四十九回)。在后四十回中共写了十三个梦,其中一回两梦的有两次(一百十三回、一百二十回)。书中人物做梦次数最多的是宝玉,共十一次;其次是凤姐,共五次,黛玉两次;此外尚有甄士隐、贾瑞、秦钟、小红、香菱、柳湘莲、尤二姐、贾母、妙玉、马道婆、甄宝玉、袭人、贾雨村、一个小丫头等十四人各一次。关照此前的文学作品,其中多是描一梦之境,或是书一人之梦,而像《红楼梦》这般写梦如此之多、人物关系如此之复杂的作品,的确为古今中外所仅见。 2. 梦笔生花、构思精妙《红楼梦》的梦境描写,或长或短,或详或略,或直接铺开,或间接对比,灵活自如。例如最长的一处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长达五千余字,另有较长的包括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五十六回的甄贾宝玉梦中梦,八十二回的黛玉惊梦等等。而最短的是第十三回,“宝玉梦中听闻秦氏死了”,只十来字。间接写梦的包括九十三回包勇转述之梦,一百十七回马道婆梦见妙玉被杀等等。再例如五十一回和七十七回中“宝玉梦中叫袭人”与“宝玉梦中叫晴雯”的两段一正一反对比式的梦境描写,极见作者用笔之妙。晴雯袭人皆为宠婢,贾宝玉与花袭人早已“偷试云雨情”,而晴雯却到死都担着虚名。然此梦境对比之下,宝玉心中孰轻孰重,作者笔端孰褒孰贬,立现分明。小说构思了一个带有梦幻色彩的楔子式的结构,用“甄士隐梦幻识通灵”为开篇,从甄士隐这样一个引场人物的角度为故事整体框架打上了一条因果链。这条因果链起自“以泪偿灌”,结自“林黛玉归位”,以梦起,至梦结。其实,这种以“梦境”创造楔子式的结构并非《红楼梦》始,《三国志平话》中司马貌阴间断狱、《西游记》中魏征梦斩老龙等等已经开过先河。但《红楼梦》技高一筹之处在于,作者更注重“楔子”和整个故事框架的缜密联系,更注重“楔子”的首尾贯穿。清代红学家王希濂在《红楼梦总评》中说:“《红楼梦》也是说梦,立意作法,别开生面,前后两大梦,皆游太虚幻境,而一是真梦,虽闻册听歌茫然不解;一是神游,因缘定数,了然记得。” ②这里所涉及的所谓“前后两大梦”,正是《红楼梦》梦境描写最精妙的构思之处。作者用宝玉这“前后两大梦”,又为整个故事设置了一条兴味线,借“梦境”描写,一再伏笔,制造预警和悬念,以吸引读者的关注。从人物名称的设计,到诗词歌赋中的隐意,这些伏笔和悬念在书中起到了一个很好的蓄势和铺垫作用,和后续情节时时呼应,前顾后注,梦笔生花,足见作者的功力与用心。相比较此前的同类作品,多是将“梦境”意象单纯地作为情节结撰的一部分,很少设计如此精妙的伏笔构思。这也是《红楼梦》成功的一大亮点。《红楼梦》中有这样一部分文字,严格来讲并不能划为“梦境”意象的范畴,因此笔者也并未将其收入文后三十二处“梦境”描写中。但这一部分文字所书的人物状态,是颇值得细玩的,笔者试将其称为 《红楼梦》中的“白日梦”。例如二十八回“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一节中宝玉的一“呆”一“怔”;三十回“龄官画蔷,痴及局外”,“里面的原是早已痴了,已经画了有几千个蔷字,外面的不觉也看痴了,两个眼珠儿只管随着簪子动”;三十二回“诉肺腑心迷活宝玉”,“宝玉站着只管发起呆来”,把袭人当成了黛玉,“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待袭人说他中了邪“方才如梦初醒”。这些“白日梦”,皆为一种入迷的幻觉。歌德说:“每一种艺术的最高任务就在于通过幻觉产生一种更高于真实的假象。”③《红楼梦》正是妙笔生花地运用这种“白日梦”,创造出了一种“更高真实”的“梦境”意象,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3.“梦境”意象与小说情节结构的发展学界普遍认为,《红楼梦》比较彻底地突破了中国古代小说单线结构的方式,采取多条线索齐头并进、交相连接又互相制约的网状结构④。青埂峰下的顽石由一僧一道携入红尘,经历悲欢离合,又由一僧一道携归青埂峰下,这是统盖天地的神话世界;另一方面,宝黛爱情起承转合的悲剧线则是以大观园这个理想世界为舞台上演的;第三,贾府及整个社会由盛而衰的过程,才是现实世界的照应。全书由神话世界、理想世界、现实世界构成了一个立体交叉重叠的宏大结构。在这三条线索并进交叉的过程中,“梦境”意象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1)神话世界:回顾全书,我们不难发现,《红楼梦》在神话世界这一层面大抵包括了“青埂峰僧道”和“太虚幻境众仙”两个部分,而这两个部分在文中恰恰是依托了甄士隐和贾宝玉的梦境来表现的。“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这一梦如前文所讲,是一个楔子式的总括全文。书起第一回,便有甄士隐伏几入梦,见一僧一道携石入世,遂引出了其下一系列的悲欢离合。这一僧一道,更是在书中多次成为宝玉梦中的“惊梦人”。“贾宝玉梦游太虚境”则更是曹雪芹精心雕琢出的一个奇幻神话世界。在此一梦中,警幻以金陵上中下三等女子的终身册籍令宝玉熟玩,更“令其再历饮馔声色之幻”。梦中的神话世界,预示了书中主要女性的生活道路和结局,定下了“悲金悼玉的红楼梦”的全书基调。因此,《红楼梦》的第一重线索——神话世界,可谓完全是由“梦境”意象创造并展开的。作者用一种匠心独运的超现实主义手法,在神话世界这一层面上,推进了小说情节结构的发展。(2)理想世界:在以大观园为背景的理想世界中,曹氏着力表现的是宝玉和黛玉之间的爱情以悲剧。宝黛之爱,是作者心中的理想之爱。而“梦境”意象,就像一个一个的关节点,被牢牢地卯在了这条爱情线上。请看:第一回目中“甄士隐梦幻识通灵”,“以泪偿灌”无疑就是宝黛爱情前世今生的起笔,这才有了第三回宝黛初见时“何等眼熟到如此”、“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几番笔墨,才有了三十二回宝玉“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的肺腑直言。三十六回“绣鸳鸯惊梦绛芸轩”,一句“什么‘金玉姻缘’?我偏说‘木石因缘’”的梦语,更是绛珠仙子与神瑛侍者“以泪偿灌”的殷殷前盟。八十二回,“病潇湘痴魂惊噩梦”,八十九回黛玉梦中听人叫宝钗“宝二奶奶”,这些“梦境”意象都是宝黛爱情悲剧而终的预言和标志。九十八回“宝玉梦至阴司”,追访黛玉香魂,将这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哀痛之情,渲染到了极至。直至书末一百十六回,“得通灵幻境悟仙缘”,林黛玉归为仙位为止,宝黛的这条爱情线才趋于完整。通贯全文,作者在表现《红楼梦》的第二重线索——理想世界的时候,以一次又一次的“梦境”意象,将宝黛爱情的前世今生、起因发展,连贯成形,最终导向无能为力的悲剧。(3)现实世界:作者在《红楼梦》开篇第一回即明白说明:“曾经历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梦境本是虚幻,原无真实可言,但文学作品中的“梦境”艺术,是把现实生活梦幻化或把梦幻境界现实化,用荒诞离奇的手法表现丰富的现实生活内容,表现作者的人生理想和审美意蕴,《红楼梦》亦是如此。以现实层面论,《红楼梦》最大的现实性就在于其对于封建制度本身的强烈批判。这种批判性通过宝黛爱情的生离死别、十二金钗的红颜薄命和贾府的衰败没落得以全方位表现,同时也达到了揭示这种制度必然灭亡趋势的效果。而“梦境”意象由于渗透了这种强烈的批判性而具有其他作品不可替代的现实意义。例如,第十三回秦可卿托梦王熙凤一场,这一梦境虽然不长,但在内容上却十分重要。借秦氏之口,道出贾府这一家世显赫的百年旺族,目前虽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但不过是瞬间的繁华,“盛宴必散,乐极生悲”,已成为贾氏门庭必然的发展趋势。面对这种“大厦将倾”的危机,退步之计应该在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和家塾所需之资,不能“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其实这就是现实中贾府这个“百足之虫”垂死挣扎的照应。再例如,第十六回秦钟临终梦鬼判一梦,刚开始鬼判们还假装铁面无私,似乎公正,可是听到“贾宝玉”的大名,都忙了手脚,吓得露出真相现了原形,也肯通融了。这是在讽刺鬼判们同现实中人一样,溜须拍马,惧怕显贵。小说本身的现实意义决定了“梦境”意象的创造,类似这样的“梦境”描写在《红楼梦》中占有很大的比重。因此,从现实层面上讲,“梦境”意象的创造的确大大地推进了小说情节结构的发展。 4.“梦境”意象与人物性格的刻画《红楼梦》构思了近百个人物作不同程度的刻画,以人物思想性格形成和发展的轨迹来展开故事情节。《红楼梦》大量“梦境”意象运用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出于塑造和深化典型人物的思想性格,从性格逻辑为情节发展寻找内因。一方面,通过“梦境”描写,可以使人物的显性性格层面更加清晰化与明朗化。最典型的例子莫如尤三姐的两次入梦。尤三姐是一个社会下层妇女,却不甘被纨绔玩弄,努力捍卫自己的人格,勇敢地追逐自己的婚姻,由于柳湘莲的误解,她不惜以死抗拒社会的不公,维护自己的尊严。六十六回,柳湘莲梦见尤三姐手捧鸳鸯宝剑的一番倾诉,更有力地表现了这位女性对爱情和尊严至死不渝的追求。六十九回,尤二姐被王熙凤迫害致死之前,尤三姐托梦所谓“将此剑斩了那妒妇”的一席话,鲜明地表现出尤三姐强烈的反抗精神。因此,平心而论,无论抽去哪一个梦境,尤三姐的形象都不会如此光彩照人。另一方面,通过“梦境”描写,能够发觉人物的深层心理,揭示人物性格的隐性层面。例如五十六回甄、贾宝玉互梦的一场梦境描写,有学者撰文指出,这一梦境反映的是宝玉性格中相对隐秘的孤独个性。⑤正如前文所指出的,作家往往从人物性格逻辑出发去虚构情节,而人物的性格轨迹常常是延伸到“梦境”中去的。《红楼梦》正是从传统“梦文化”背景中吸取了这种把“梦境”与人物整体性格相联系的创作方法,以“梦境”作为开拓人物思想性格的“行为场”,展现人物全面而深邃的思想特征。
J. 急求红楼梦前5回赏析
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这一回主要讲了三件事:一是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来历。宝玉是石头下凡。这块石头因“无材补天”被女娲抛弃在青埂峰下,又四处游荡,到警幻仙子处做了神瑛侍者,遇见一株绛珠仙草,日日为她灌溉甘露,后来又被一僧一道携了投胎下凡做人,他就是贾宝玉。那株绛珠仙草也跟了石头下凡,她就是林黛玉。二是有个叫甄士隐的知识男士,有三岁的女孩英莲,视若掌上明珠。士隐有一天做白日梦,梦里看见一僧一道携着一块美玉去投胎。士隐看那美玉上有“通灵宝玉”四字。醒来后就忘了此梦。不久,士隐的女儿失踪;家又遭火灾。因此悲观厌世而出家。三是穷知识分子贾雨村,常在甄家串门,被甄家丫头娇杏爱上。由于甄士隐的资助,贾雨村中举而做官。
回目“甄士隐梦幻识通灵”,是说甄士隐在一次做梦时看见并认识了通灵宝玉,即贾宝玉生时从嘴里吐出来的那块玉。这是书上讲到的。这回目还有深一层的意思。“甄士隐”是“真事隐”的谐音。作者在本回开头就说“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说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这“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是不好解释的。意思是说,作者所经历过的人生,是痛苦的、曲折的,怀才不遇,理想未能实现,幸而有闺中识他爱他,得以安慰,便来写这样的一部书。(也可能是这样:作者出身在一个大贵族家庭,接触了一大群闺中女子,熟悉她们的性格,所友者有几十个之多,其中有一人是他刻骨铭心爱的,是独一无二的,即书中的黛妙,——按:近日看了电视剧《曹雪芹》,即筠妹妹。这个灵的化身的筠妹妹!!这些爱,最终都成了梦,悲痛之后,要将它写成书,但又不能写真人真事,只好借题发挥,用艺术笔法写了红楼梦。通灵,有英译本作“精神之爱”,妙。
回目“贾雨村风尘怀闺秀”,是说贾雨村在落魄之际(风尘),竟然有闺中小姐(虽然是丫头)爱上他。他很感激,写了诗,做了官后第一件事便是接他的爱。贾雨村虽坏,这一点又能引起读者的欣赏。(这可能也是作者的体验,在倒霉之时,或在心灵失衡之际,有女性真正爱他)这“贾雨村”,是“假语村言”的谐音。是说这部《红楼梦》是用虚构的文学语言写成的。风尘怀闺秀,也暗喻作者自己在风尘碌碌之时怀念曾爱过自己的闺秀,要用文学语言为她们作传。
这“甄士隐”,和“贾雨村”,又是“真士隐”和“假儒存”的谐音。意思是说,在那个腐败专制的时代,真正的有良知的正义人士,是受排斥的,只好隐居起来。而能够生存下来只能是像贾雨村这样的贪官污吏。
本回甄士隐的生活道路,即是贾宝玉一生道路的缩影。是全书之纲。
作者: 飞雪前世 2007-5-15 06:12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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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回复:【红楼梦分回赏析】第一至第五回(转)
第三回 托内兄如海荐西宾 接外孙贾母惜孤女
重点:林黛玉的眉毛是诗
这回说了两件事:其一是林如海请贾雨村护送女儿林黛玉到外婆家——贾府;林如海又向他的内兄(夫人之兄,黛玉之舅)贾政(宝玉之父),推荐黛玉的老师贾雨村,望贾政帮忙谋官。其二是林黛玉进荣国府(贾府分宁国府和荣国府两房)和贾母、凤姐、宝玉见面。重点是写凤、宝、黛三人。西宾,老师的雅称。
此回写黛玉的眉毛是“罥烟眉”:
细看形容,与众各别: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林黛玉的这副相,一看就知道她是多愁善感的人。但多愁善感,只是林黛玉性格的表面。她性格的本质并不在这里。
某红学家在欣赏林黛玉这个人物时,对书中描写林黛玉的眉毛,“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引起浓厚兴致,要到人群中去寻找这种眉毛。这似蹙非蹙好找。这罥烟眉——两弯青烟挂在眼顶,这样的眉毛就难寻了。在女孩子的人群中,天南地北,找了几年,都找不到这罥烟眉。后来,有人提醒说,这种眉毛是诗,你到哪儿去找?这位红学家才恍然大悟。是的,林黛玉的眉毛是诗,林黛玉的全身都是诗。诗,这才是林黛玉性格的本质。这一本质,只有贾宝玉这样的看相师,才能一眼看出。也只有贾宝玉才会爱她。只有在真正的爱人的眼里,人的美,那怕最微细的美,才会被发现,才会被欣赏。
罥烟眉,似飘渺的青烟挂在眉际。这样的眉毛在现实中的确少有,但还是有的。前些年,笔者在旅行途中的火车上,对面坐着一位苗条美丽女孩,一对清纯的眼睛上方,长的正是像林黛玉那样的罥烟眉。其眉略细,青攸攸的,又像刚出土不久的兰叶。她是一位高中学生。我跟她随便交谈了几句话,她就下了车。从她的相貌和神态来看,这位女学生的智慧,很有可能像林黛玉的卓越不凡。
罥烟眉,只有美女(注意:是美女,而不是漂亮女)才有,是眉毛中的上品。要辨别是否罥烟眉,得把其人的眉毛和人的整个形貌风格联系起来考察。就像林黛玉的眉毛和她的倾城之美是一个整体一样,在不具备美人体态的女人脸上,是找不到这种眉毛的。不知你读的本子上有无此眉。通行本上是“笼烟眉”,无味。
注:*罥,音JUAN,阴平,挂的意思。有的本子是“笼烟眉”,错。
第四回 薄命女遍逢薄命郎 葫芦僧判断葫芦案
重点:护官符
薄命女,指第一回失踪的甄英莲。她是被拐子拐走了。后来有个叫冯渊的公子爱上她,赎了她,正要过门,却又被恶霸少爷薛蟠抢走了,并打死了冯渊(薄命郎)。这薛蟠就是薛宝钗的弟弟。他和姐姐跟了母亲到他的姨妈王夫人(宝玉妈)家即荣国府投亲,途中惹了此祸。
冯渊的家人到应天府告状。审理此案的法官是贾雨村。他由贾政的帮忙,又做了应天府的知府。他的秘书——门子告诉他,此案的杀人犯薛蟠是贾府的亲戚,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结成一党,惹不得。门子还帮贾雨村出点子,胡乱审了此案,让薛蟠逍遥法外。贾雨村为讨好贾政,将此事通报于他;又恐门子泄此机密,借口法配了他。
葫芦僧,即秘书门子。他当年曾在葫芦庙当过和尚。贾雨村当年穷困时曾在葫芦庙寄居过,和葫芦僧是故交。葫芦案,即糊涂案。此案是由葫芦僧出点子所判,故曰“葫芦僧判断葫芦案”。
此回重点是“护官符”。
护官符,这个在封建官场中做官、升官、买官卖官、营私舞弊、贪赃枉法的大法宝,是每一个做官的和想要做官的人,都应当知道、精通和熟练运用的秘诀,知府贾雨村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在这样一桩明摆着的人命案面前,不敢放肆大胆地运用这个秘诀而已。被精通此道的葫芦僧一经点破,他也就大胆运用了。
毛泽东曾把这一回当作全书的纲。原因就在于这个“护官符”。在上世纪的60年代初期,刘少奇、邓小平、彭真等人,不同意毛泽东的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极左路线。毛泽东认为他们一伙人是在搞“护官符”;他发动了“文化大革命”,要人们起来打破这张“护官符”。作家王蒙说得好,毛泽东是用红楼梦来解释他的阶级斗争理论。
今天的一切贪赃枉法腐败分子,也利用这种“护官符”来干坏事。看来,红楼梦对于我们今天的反腐败斗争,也不无作用啊。
按:荒氏此文中的“太虚幻境网恋”说,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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